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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选择了北海公园。俩人相隔60公分，在太液池边溜达着。

“多少年没来过这里了。记得小时候常到这里划船，同学们站在白塔下面找自己的家，看谁第一个找出来。”马欣然感叹着。

“到处都是高楼，白塔也显得矮了。再说咱们都住到了四环边上，登到塔尖上也看不见咱们的家。等等吧，等天再热点，陪您划船我还是能做到的。”樊明启一说话就透着实诚。

说点什么好呢？马欣然想不出来，她附和着：“是啊。”

俩人相约，男人应该主动。三句话不离本行，樊明启开口就说到了自己的职业：“我就是一个厨子。不像您，您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马欣然赶紧接话：“我也就是一个教书匠。算起来咱们都是做饭的，你给大伙烹调点物质食品，我给小孩灌输点精神食粮。”

“没错！”樊明启立即呼应。

接下来说什么呀？都没有和异性朋友单独交往的经验，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也都说了话，简短的言语都透出了对眼前人的理解和尊敬。

“我给您做做自我介绍吧。”樊明启看马欣然挺感兴趣，他就大着胆子说开了：“我16岁初中毕业，没上高中就做了学徒。那会可不像现在，学个厨师还有专门的学校。我在饭庄子里学中餐，从刷锅、扫地、剥葱、洗菜开始，一切给师傅打下手的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当徒弟的干。咱就一个优点，不奸不滑不馋不懒。师傅看咱是块干活的料，做什么菜也不瞒着咱。三年出徒，别人也就能做几个大路的菜，我就能顶下多半个宴会。”

马欣然在适当的时机发出了回应：“您很努力。”

“后来不是改革开放了吗，我师傅就带着我去了五星级的大酒店。酒店里的条件那叫一个好，厨房里的设备别说自己从没见过，就是做梦也没想过有那么的气派，有那么的高级；这么说吧，只要你有本事能做出来好菜，你要什么家什就有什么家什，你要什么材料就有人给你提供什么材料。我就想啊，这么好的条件，咱可不能屈枉了它！除了按规定完成任务以外，连晚上睡觉我都琢磨着新菜。一来二去，我做的菜品就有了名气。”

马欣然给了一个赞赏：“哦，你挺棒的。”

“也不能这么说。咱文化低，文化低的人见识就浅，见识浅了就阻碍人的进步。您知道，厨师是分级别的，要想晋级就得通过考试。考操作那咱没的说，笔试咱可就犯了难。考营养，考成本，还得考英语。咱师傅都是一辈一辈口传身授的，他们也不会说英语呀。我就想，活人能让尿给憋死吗？不会咱不能学？人就怕自己跟自己下狠心，咱一咬牙，一卯劲，豁出去一个月不睡觉，咱楞是把初级考过了。”

马欣然表示了理解：“难为你了。”

“难为的还在后面呢。考了中级考高级，过了高级考技师，越往高考越难考，越是难考越要考。您知道，我就是有那么股子不服输的劲。那年，单位和外国相互交流厨师，领导把派出的名额给了咱。咱不能给国家丢脸呀，咱又自己跟自己较上了劲。出国前的准备只有三个月，三个月里咱楞是把必要的外语给磕下来了。回来之后咱又再接再厉，过了一年就把高级技师的本子也拿到了手。马老师，您不觉得我吹吧？”

“不是吹，做到了也真不容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现在的马欣然不再是附和着他的谈话，她是真的有了感叹。

“退休后，我真想不干了。一猛子干了四十多年，该歇歇了。可咱脸热，受不了别人的一句话。有人请咱去指点指点，咱抹不开面子啊。得，咱跟人家说好了，不顶班，就教他们几个菜，他们要有什么创新，咱给把把关。所以，我现在是半闲。”

“我也说说我吧。”来而不往非礼也，马欣然照方抓药，也得坦率地介绍自己。“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我一直就在一个小学里工作，三十多年了没换过地方。”

樊明启也会赞赏人：“我听刘姐说您是高级教师。还是恢复职称评定后第一批就评上的，不简单啊。”

马欣然淡然一笑：“差不多的到了我们这个资历，评到高级的也很普通。我就一个女儿，外孙子的小的时候，我们老俩还都上班。他上幼儿园了，我们老头也病了。现在那孩子小学二年级，每个周末闺女都带着他过来看看我。”

人家介绍了家庭情况，咱也简单地说几句吧：“我年轻的时候，谁看得起厨子呀，师傅做媒，我就娶了一个服务员。她退休早，退了就常去照顾她妈，她妈让她伺候的活到了八十一，没过两年，她也得病走了。我有一儿一女。他们早就结婚了，也都有了孩子。他们都有房，都自个儿单过着。”

基本情况就这么些，剩下的时间就是见景说景的扯闲篇了。

“北京的春天来得就是晚，快进四月了，花儿还没开呢。”

“您喜欢看花？过几天花儿全开了，我陪您看花儿来？”

马欣然笑了。还没到分手的时候，下次的约会邀请他就发出来了。

樊明启也笑了。她没谢绝而是默许，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