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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奶奶走了

作者:森风发布时间:2015-08-14 15:16 2974字

手术室的灯亮了好久,从窗外向外眺望,外面的天由苍黄的白色变成了黑色,行人渐行渐少,车辆在马路上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霓虹四起。程穗影的心开始不安,不知道黑色为何会带来这般不安,整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杨率静静地坐在旁边,难得的认真的样子,程穗影的心还是一阵寒冷,或许他也察觉了奶奶的不对劲。晴哲在不远处的靠椅上,眼神直直地射向手术室。程穗影不愿意去回应,分手之后,天堂地狱两相隔,谁也不要干预谁的生活。

外面的黑夜黑得让人胆颤,医院走廊里的灯却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终于,手术室的灯黑了,医生从狗血的电视剧里走出来,摘下口罩,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被告知是绝望,承受强大力量的心脏也会突然奔溃,变不回原来的模样。果然,程穗影像发了疯似的,拉着医生的大褂,嘶哑的喉咙不停地责怪,医生和护士都束手无策,杨率好几次想把程穗影稳稳扶住,却被潜在的力气挣脱开,木然地被甩在一旁。脸上的重度悲伤,呈现得淋漓尽致,杨率措手不及,晴哲也冲过来,三番五次地想固定住发疯的程穗影,不过最后都徒劳无功。

“为什么你们不救她?为什么?”反反复复,程穗影都只说着这么一句话,再复杂的情绪,再多的话语,永远都得不到宣泄。

温暖就像是握在手心里的金属,握得越紧,温暖越足,程穗影死死地守住奶奶对自己的一份温暖,她以为只要她不放手,她以为只要她一直守候,温暖便不会散失。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救她?”深夜的医院走廊,本该是寂静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然而程穗影此时的吼叫,划破深夜的寂静,扰乱了平时的步伐,瞬间,医院的走廊活跃起来,脚步声,窃窃私语声,好不热闹。

杨率和晴哲用力地压制住程穗影,她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少用一些力气,她便会挣脱出去,言语失控,像个疯子。晴哲花了更大的力气,把程穗影的手臂按得通红通红,红得让晴哲的心一颤,仿佛有一根线扯痛了自己的心脏。失去亲人的痛苦,晴哲还没有真正体会过,不过当年晴小多的离家出走,倒算是一场失去。家里空荡荡地少了一个人,饭桌上有时候因为习惯而放上四副碗筷,最后晚餐时间却只有三个人在吃饭,心中瞬间有一种落差。他想,失去亲人的落差一定要深得多。

“穗,够了,冷静点。这里是医院。”晴哲对着程穗影的耳朵轻轻地说。程穗影渐渐安静下来,放开紧抓住的医生大褂,挣脱的力气少了许多,神色恍惚地站立着,扫了扫身边的晴哲和杨率,最后眼光停留在晴哲身上,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一皱眉,把手甩开,然后让杨率搀扶着在靠椅上坐下,晴哲的手停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看着远远的面不更色的程穗影,心寒了一大截。

程父端着一杯矿泉水出现在医院,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把水递给杨率,示意喂程穗影喝下:“小影,喝了水,先休息一会儿。”

兴许之前的嘶吼让喉咙果真有点渴,程穗影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杯子也空了。

“小率,你把小影送回家。”程父吩咐着。

“我不回去。”程穗影的分贝突然又提高了几分。

程父沉默着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程穗影,没过多久的功夫,程穗影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程父的表情渐渐被马赛克得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形状,意识也渐渐混沌不清,“晴哲。”程穗影口齿不清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最后的思想都陷入一片空白。

“小率,让你妈帮我照顾好小影。”

“干爸。这……”杨率扶住昏迷的程穗影,一脸的疑惑。

“水里有安眠药的成分。”程父风轻云淡地说着,然后转过脸,对愣在一旁的晴哲说,“晴哲,你陪我留下,处理点后事,要辛苦你了。”

晴哲回过神来,连连点头。他并不知道程父留自己下来的目的会是什么,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程父身后,处理一些琐事,填填单子,整理整理行李,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晴哲瞥了一眼窗外,天已经白了。

晴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等着,程父把整理好的行李都搬进车子的后备箱里,之后上车,往晴哲家的方向驶去。车内沉默一片,谁也不说话。

“你家是这个方向吧?”程父的声音有点冷。

晴哲点点头:“嗯,你把我放在劳动路口就好了,我自己走过去。”

“小影她,”程父顿了顿,继续说着,“她奶奶的死对她的影响一定很大,如果她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语和行为,还请你多包容包容。”

“可是,伯父,我和穗已经……”

“小影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的,有时候她只是一肚子的气话,你千万不要当真啊。”程父的话,充满了无奈的意味,他意识到自己颇有失态,清了清嗓子,也没有继续再说。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一旁,程父打开车门,“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昨天真的是辛苦你了。”

晴哲挤出笑容挂在脸上,摆摆手说没事。

凌晨五点的街道,安静极了,偶尔几辆早班公交车奔驰而过,几个清洁工人拿着大扫把,将柏油路上的树叶和尘埃混合在一起,洋洋洒洒。

程穗影按了按脑袋,余后的昏沉褪不尽,伴着撕裂的头疼,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处在房间里,昨天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睁着眼看着床边的杨率,明明困得要命,却死撑着保持清醒的姿势。

“杨率!”程穗影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想喝水,杨率没有动静,于是她只好挪动着身子,想把分散的力气凝聚在一起,挣扎着刚想下床,门铃响了。杨率突地被惊醒,他看着端坐在床沿的程穗影,摆不出任何表情,淡淡地说了句:“我去开门。”

程穗影点点头。

站在门口的是许晴,说想看看程穗影,杨率让她先在沙发上坐坐,端了杯水之后进房间叫程穗影。程穗影还是点点头,披了件外套,对着镜子照了照此刻的自己,双眼通红,神色黯淡,她动了动脸部的肌肉,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程穗影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

许晴望着面前的人,泛起了同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你,有人说过,人一开始就是悲剧,悲剧,是无论如何都翻覆不出手心的,是宿命的棋子。人生是生死归宿一早限定的戏。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谢谢。”程穗影点点头。

“像当初晴哲不信任我,离我而去,我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渐渐地,我明白,我的死亡不过是生命安排的一颗棋子,我再努力想要挣脱,也无法逃脱。”许晴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戳到了程穗影的痛处,杨率原本躲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不想参与其中的话题,听到敏感字眼,他最后只好端着一杯饮料,陪着笑脸走了进来:“你要不要来点橙汁?”

“不用客气。”许晴摆摆手,“我只是想把我想通的东西分享给你。”她的眼神直直地看着程穗影,仿佛想传送意念。

谁也无法阻挡爱情的时过境迁,包括我们自己,再浓厚的深情,再坚定的心意,也抵挡止不住时光滴水石穿。所有的欢喜如此,所有的悲伤如此,没有谁可以把握一辈子的快乐,就像谁也不会永远沉溺在悲伤里,岁月终究会将所有的伤疤,风干褪尽。

一个人,无论如何自制客观,说到自己时阵脚总有些乱。因为有些小事会蜂拥而至,嗡嗡在心中舞动,搅乱得人心不安。许晴来时,告诫自己,不能带有自己的情绪,可是当谈起自己的过去,即使心静得可以,也无法做到漫不经心。她承认,自己带着示威的姿态来,在一个未痊愈的人的伤疤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看得出,生疼的皮肤拉扯着神经,痛彻心扉。

谁以为,美好的事物大抵是由蜜糖、欢笑、阳光、雨露、拥抱、午夜简信、牵着的双手、看得见模样的未来组成,其实有时,美好还包括眼泪、沉默、不安、彷徨、三分钟追悔、没有结果的等待、未实现的诺言、最最漫长的黑夜。以及,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下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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