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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宸先生似乎也觉自己玩大了，便讪讪地干咳两声，双指夹着那根木簪向我走来，赔笑道：“口误口误，呐，我这就帮她弄回去。”

不想他走到半途却被南宫先生拦住，南宫先生冷脸看他，口吻不咸不淡：“你的手法没我好，还是我来。”

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不仅是北宸先生咋舌，连我也吓得不轻。但我也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南宫先生戴着副不自然地表情再次走过来，替我绾发。

绾好后，北宸先生忍不住在我耳旁八卦：“我跟南宫相处那么久，就没见他摆弄过什么胭脂花粉，这木簪八成也是他看你长成大姑娘时，怀着十分别扭的心情买的，看来小鬼头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啊。

“你净瞎说，指不定是他哪次跟你逛红馆，某个小娘皮送他的呢。他拿来与我，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我被他说得心砰砰跳，但面上还是强着不肯承认。

但北宸先生是个老人精了，见我的模样也不拆穿，只笑得意味深长，继续喝他的酒。

我们今晚住的地方是一个雅间，琴声隔着粉色纱帘和莹莹流光的珠帘，缓缓漾出，配着身边温香软玉，金樽美酒，珍馐美味，倒也快活似神仙。

我终于知晓为何男人们都爱这个地方了，我虽是女子，成日却跟着两个为老不尊的男子厮混，迟早也要被他们带坏。

但本能驱使我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南宫先生此时正闭目假寐，一只手临近茶几，手指洁白修长，尤其是拇指上厚重的骨扳指，每随乐曲的节拍轻叩，就会发出很悦耳的声音。

他与偎红倚翠的北宸先生不同，北宸先生重在享受服务，他却在这样的地方欣赏清倌所弹奏的乐曲。

我透过重重帘幕，只能看到里面人的一个轮廓。她梳单螺髻，袖口堕到了琴身上，举止柔婉，恍如话本里才有的美人。

我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一处能够照出自己模样的地方，忙不动声色地匍匐过去，仔细瞧了一会。同是有鼻子有眼的，我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倒是发髻和衣裳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北宸先生的衣料极名贵，料子上的绣活也相当考究，但穿在我身上，未免有些……不合身。肩膀宽得要垮下来了，原本腰身的地方都滑到了屁股上，亏得他还说我好看。

还有南宫先生引以为傲的发髻，不过只是把我的头发团成个球顶在头上，而我的脸素面朝天，两耳垂空空如也……啊，赐我一把刀吧，我要把那两个自命清高的老男人捅死，再自我了断。

我正比划着捅自己的哪个地方会不那么痛，北宸先生便笑眯眯地走过来，蹲下问我：“怎么，我那里不够舒服，偏要跑这里来？”

他笑起来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我更加难过，别过头不想理他。

北宸先生不免错愕：“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发什么小脾气？”

我干脆推开他，用手捂住耳朵：“快走快走，才不想听你说话。还说我穿这件红衣服漂亮，你看看照出来成个什么样子，丢死人了……”

北宸先生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不禁笑了。见我动作大，他竟然趁势牢牢箍住了我的手腕，迫使我停下动作与他对视。

他仍笑，瞳仁的光在灯火中闪烁不定，却多了些平时不曾有的深邃。

等我消停了，他才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点，跑来照块形状跟柱子一样的镜子，哪会照出你真正的模样呢？”

他的话总能把我打回原形，我怔怔地任他把我包围在那块镜子边，忽然想哭。

许是知道我的心思，他笑完，脸色终于正经起来，那混着酒香和脂粉香的温热气息喷在我脸上，酥酥麻麻的：“好了好了，是我和南宫不好，不知道姑娘大了会爱美的，不要生气了，嗯？”

温柔而蛊惑人心的语调让我霎时丢盔卸甲，我的动作软下来，吸了吸鼻子才唔一声。正自觉丢脸，帘幕内的乐曲已经奏完了，那美人缓缓站起，便款步而出。

不知为何，她的动作让我联想到蛇精。

柔若无骨，媚于语言。

她终于撩开帘子走到光下，露出一张清水芙蓉面，朝北宸先生盈盈而拜：“公子别来无恙，菀宁在此恭候多时了。”

她认得北宸先生？！我愣了，嘴巴张得老大，而一旁假寐的南宫先生也淡漠地睁开了眼，看向她。

“啊哈，菀宁你还是一点没变，总弹这么让人昏昏欲睡的曲调。”北宸先生见南宫先生看向他，忙放开我，装作打哈哈的模样朝菀宁打了个招呼。

“公子取笑了，客人不睡我怎么好办事？”菀宁也笑，那笑却淡淡的，很守规矩的模样。我知道北宸先生喜欢逛红馆，没想到他的足迹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到哪里都能有旧相识。

我不禁凑过去审问他：“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美人的？她的来头到底是什么？”

“她？”北宸先生却故意耍我，弹了一下我脑门就笑道，“你猜啊。”

猜个鬼！我就没怎么出过门，怎么会知道他的**史？

“公子还是老样子，只是不想多年不见，你竟也多了个小妹妹。”菀宁见他逗我，面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却招呼我过去，“来，好妹妹，让姐姐瞧瞧。”

“小心让她骗了，小言。”北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我，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倒是南宫先生有了动作，他站起来，拦住我，转身对菀宁道：“你区区一条小蛇精，还是不要玩火**才好。”

一句话，让菀宁面色微变，许久，才叹息似的笑笑：“哪能啊，你们二位都在，我不过想看看她是不是个傀儡罢了。如今看来，确实是个真的。”

我被南宫先生护着，心里却炸开了花。原来这美人果然是条蛇精，想来没什么道行，估计原先还和北宸先生纠缠不清过……

哈哈，这为老不尊的，也难保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是，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找一条小蛇精做什么？想到这，我不禁疑惑地望向北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