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不行，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南宫先生的声音有些喑哑，“柳生的处境也不容乐观……何厚朴出事后，他基本上已经和上层失联。我估计，下一个内鬼暗杀的目标，是柳生。等物是人非时再动手，就不好办了。”

他分明是想硬来。

我掐指一算，距离上次泡温泉也过去大半个月，正巧不久又是年节。南宫先生想再等等，想必也有计划。

所以我试探性问了一句：“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南宫先生的身体好了许多，这会子终于直起腰板，浅浅一笑：“阿言，老实说，你上次泡澡跑到我这儿，是为了漓水吧？”

他答非所问，却正掐住我七寸。我一愣，一时有些讪讪的：“先生，我……”

“我不拆穿你，只是想让你玩玩。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时间还早……”南宫先生的语气很淡，“可这次我自己来。你不要插手了。”

他行事一向有分寸，许是怕我耽误正事。我委屈地扁扁嘴，放开他，才不情不愿说声好。

何氏过年一家子其乐融融，如同所有平凡普通的人家一般。除夕黄昏，周遭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何青眉捂着耳朵随“何厚朴”忙进忙出。

“何厚朴”在做填鸭时，有意无意道：“你和生儿多久没有换新衣服了？爹给你们做了两件，晚上吃饭穿上吧。”

何青眉温顺低头：“谢谢父亲。让您费心了。”

“哪里的话，自家孩子，要疼。”“何厚朴”慈祥一笑，往鸭肚子里塞了更多肉和香菜。我看着他身旁那些肥鸡肥鸭肥牛肥猪，口水吧嗒吧嗒止不住。

北宸先生在我下巴处捞了一把，才啧啧道：“小言，你想吃吗？我带你吃肉去要不？”

我当即想说“那不是废话吗，带小爷去”，可瞧南宫先生大病初愈的脸，蹦到嘴边的话霎时咽了回去，艰难摇头：“不了，若我走了先生怎么办？”

“哈哈，我就知道你，”北宸先生竟然半点不惊讶，反倒从身后变花样似的变出许多肉菜，“所以我偷空去街上买了很多吃的，我们今晚吃火锅吧？”

我咋舌，偷偷瞥一眼，发现什么羊肉卷猪肉卷牛肉卷，鸡鸭鱼肉和时下鲜菜一应俱全，连羲和鉴里映出的填鸭和扣肉都一应俱全。

我瞬间感觉自己要爱上北宸先生了，赶忙扑过去勾住他脖子：“快点快点，我要饿死啦。南宫先生这几天操劳过度，也要补补。”

“好嘞，客官——”北宸先生妩媚一笑，将我顺势抱到床边放好，“且看你北宸哥哥如何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我啐他：“快开工吧，待会不好吃信不信我把菜都吐你脸上。”

这时南宫先生幽幽飘来一句：“北宸，我要排骨，少放些辣椒。”

北宸先生掌勺的动作一时卡住：“……行行行，二位祖宗。”然后他便挽起绯色宽袖，生火熬汤。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晃悠悠荡自己两只小短腿，望向窗外时，漫天的大雪又无声无息落下了。

这样的景致，却莫名让我有些伤感。

我小时候很爱猫在被窝里偷看有关情情爱爱的话本，故事里也有这样一个无声无息的下雪天，故事的小主人公在这天正好和父母一起过生日。

本该快乐的一个雪夜，偏偏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他家破人亡。

从那以后，他再没记得自己的生日。

我渐渐想远了，心里越发伤感起来，谁知一股奇妙的香味渐渐飘入鼻内，让我原先的伤感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睁眼，才发现是北宸先生用锅勺端着一只鸡腿在我跟前晃悠。鸡腿表面滑腻油光，还点缀些许青葱香料，热气腾腾地躺在汤汁里。

他狡黠一笑：“来，叫声好哥哥，我就让你尝鲜。”

又耍我！我不禁恨得牙痒痒，甩他一个脸子交臂别过头：“切，别以为我会为了这区区一只鸡腿向你臣服，就算你给我二十只我都不一定赏脸。”

说着我吞了口口水。

北宸先生见势，忙将勺子缓缓收回掠过自己鼻尖：“此话当真？……唔，好香啊……小言，你真的不要？……”

“哼，”我掀起眼皮瞥一眼他，强作镇定。

我们正胶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先生忽然道：“好哥哥，给我来一只吧。去皮蘸酱的。”

南宫先生的动作一时不稳，和我齐齐绝倒。

一山更有一山高啊……臭北宸，你终于栽跟头了吧？我心底暗笑。然后我轻轻一跃，从床上腾挪到火锅旁，抄起筷子便大快朵颐。

北宸先生痛苦扶额，扔给南宫先生一个鸡腿忙过来和我抢吃的。

南宫先生不甘示弱，极尽斯文却极其迅速地啃完鸡腿便腾出一只手过来夹菜。我们三个人吃的热火朝天，顺便看向羲和鉴。

传说过年都是这样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然后还要看点节目，边看边吐槽。

等酒足饭饱之后，羲和鉴那头隐忍许久的“何厚朴”才装模作样地召集柳生与何青眉，故作慈爱道：“爹给你们准备了两件新衣，大过年，穿着喜庆。”

何青眉立时开心道：“父亲有心了。”

柳生面上也愉悦，礼貌道声谢。

两人接过那两件红色新衣，“何厚朴”又捋胡须道：“好了，你们去换上，晚上咱仨一起守岁。”

“好嘞。”何青眉莞尔，拽着柳生就往屋子里跑，一点也没长大的模样。“何厚朴”望他们的背影，笑得更加和蔼。

我吃肉正吃到兴头上，忍不住问两位先生：“你们说，这何青眉会不会是玉树呢？”

“十有**。”北宸先生放下筷子，极优雅地擦嘴。

南宫先生气定神闲地呷口茶：“不一定。”

我顿时想招呼他们下注，谁知何宅外传来敲门声：“请问，何代夫在吗？”

这声音莫名有点熟悉。我眉心突兀一跳，便见“何厚朴”应声：“在呢在呢，这就来了。”然后他仍是满脸笑意地去开门。

院外风雪真大，等他开门望见来人，我顿时惊讶地合不拢嘴，再拿不稳手上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