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子发布时间:2015-12-04 17:22 2071字
那张阴邪笑着的高冷脸,我想我在往后很多年,都不会忘记。
他初见我,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第二次,又用毒害我,逼问我。
我只知道他姓薛,知道他常常在白色里衣外罩一件紫色大袖衫,却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所以这一次,当他手执一把纨扇,如同猫一样不怀好意朝“何厚朴”尔雅鞠躬,极尽客气道“何大夫,小可薛邶,邶风之邶。冒昧在佳节之际上门打扰,实在唐突非常。但小可有一事不明,不得不来请教您”时,我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两位先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色同我一样难看。
南宫先生食指骨节微动,“何厚朴”的面色便冷下来:“不知小友您有何事?”
薛邶闻言,不再答话,而是诡秘一笑,让开一个视角,任屋外风雪飒飒飞到“何厚朴”脸上。好一会,他才道:“何大夫,您可认得这车上的人?”
“何厚朴”朝外望去,只见一人身裹草席,已死得透透的模样。
我和两位先生的脸色骤然一僵,便听到屋内传来笑声:“父亲,衣服我们可换好了,你去哪里了?”
然后不等“何厚朴”回答,屋内又传来银铃笑声:“许是又有人找父亲看病了,往年也这样,我们过去看看……”
“好,听你的。”
这时,薛邶啪一声打开纨扇,似笑非笑看着一脸惊恐的“何厚朴”:“你只要告诉我,你的主人在哪儿,我可以确保你无事。”
“何厚朴”脸上如披冰雪,颤抖着没有声息。
我知道,此时南宫先生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那草席里裹的,正巧是太子爷口中,已经被丢到乱坟岗,真正的何厚朴的尸身。
“我可以陪您玩。不过,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薛邶合上扇子,又吹吹扇头,“等他们出来,一切就不好办了……”
“何厚朴”肯定不会告知他南宫先生所在,但薛邶来者不善,已经打乱了我们全盘计划。我正踌躇,忽然听到咔嚓一声,竟是南宫先生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指头。
不等我失声尖叫,他又虚弱命令:“快用刀子划破我的手掌……这个人很奇怪,我怀疑他能看到我操纵傀儡的丝线……”
不仅自残还要放血?!我难过着急得脸都皱在一块,没顾及执行南宫先生的命令。还是北宸先生眼疾手快,从靴子外层顺手一拔,南宫先生便见了血光。
“北宸……你竟然顺带剥了我一块皮……嘶……”南宫先生霎时捂住自己的手,咬牙切齿。
“手误,手误,这不习惯了,”北宸先生尴尬地挠头,“我这就给你拿纱巾止血。”
我忍痛扶额,臭北宸,你干的都什么事?……
“阿言,别担心,这回他不可能发现我。”南宫先生略略止了血,见我满脸担忧,忍不住宽慰。
我一时想打人,明明此次伤的是他,他顾及我做什么?
正预备给他再找点药,羲和鉴里猛然传来一声惊叫,吓得我没了动作。
许是南宫先生斩断了与何厚朴的联系,那傀儡现在化成一滩泥了。我捂着眼睛好久,才敢重新望去。
果不其然,出门看到这一幕的何青眉脸上血色褪尽,几乎要晕厥在柳生怀里,柳生蹙着眉头,更如临大敌一样瞪着薛邶。
薛邶似是觉得讶异,好一会反应过来,才似笑非笑道:“你看我做什么?这个人是假的,我身后的,才是你们死了很久的父亲。”
然后他纨扇一扔,掀起的怪雾立时把何厚朴尸身上的草席溶没了。尔后,何厚朴那僵硬冰冷的身体渐渐落入何氏夫妇眼中。
何青眉先是不信,等睁眼再瞧,才踉跄后退:“你开、开什么玩笑?定是你暗害我的父亲,如今拿个假的来诳我……”
可她没退几步,便一脚踩到小石子上跌坐下来。
柳生黑脸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发,不久,她终于靠到柳生胸口小声呜咽。
我看着这画幕,恍惚想起那个雪夜的故事。小男孩在最应该幸福的时刻眼睁睁看着一切成为梦幻泡影,天空大雪纷纷扬扬,亟不可待要掩埋所有悲伤。
我一向不喜欢看这些让人难过的场景,所以很快扣上羲和鉴,跑去找出发前给南宫先生备的药。这时北宸先生施施然端了杯热茶过来,递给南宫先生:“还是被反噬了?”
南宫先生惨白着脸,额头虚汗涔涔:“嗯。不过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
北宸先生这才嗤笑一声,“你啊。”他的脸色渐渐暗下来,“你的药不多了。”
“嗯……”南宫先生惨然一笑,“没什么打紧……前些年有人还给我送了一味好药,比你给的强。不过太宝贝,我放在草庐了。”
北宸先生微微蹙眉:“不要骗我,若万不得已——”
南宫先生猛然伸手抵住他的唇:“嘘……不骗你。”
因这举动过于暧昧,翻药的我再也忍不住,忙大声咳嗽。南宫先生的手势这才一顿,接过茶默默喝了。
我知他们疼我,但有时又不免多想。他们一定还有事情瞒我。而这件事,是一定不能让我知道的。
既然不能让我知道,那我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我找到药,径直扔给南宫先生:“诺,先生,吃了会好一点。”南宫先生怔怔看那药,好一会才无奈笑笑:“阿言,你有心了。”
我不理他,自顾自又翻过羲和鉴,正巧看到薛邶凑到柳生耳畔低语的场景……天,我忽然好躁狂,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男子之间的交流方式就不能正常些吗?
不过看上去,柳氏夫妇与薛邶已经和解,薛邶甚至还同柳生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知这样的秘密他们不可能让旁人知道,只能讪讪地起身。
一时之间,仿佛我就成了个孤家寡人。人人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瞒着我,只有我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溪流,毫无悬念可言。
我很郁闷,不免想出门走走。
反正南宫先生有伤在身,我还能顺手给他买点补药。说不定,能有什么艳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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