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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即将发生的画面,我除了在脑子里胡乱的猜想,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很快校长的办公室门开了,父亲和母亲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们都是朴实的农民,从来没有见过大场面,尤其是看到穿制服的警察。母亲的脸色有点慌张。还是父亲沉住了气,带着略显拘谨的笑容说道:“我家娃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一个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是这样的,你的儿子把人打伤了,住县人民医院,本来是要抓去派出所的,但他年纪尚小,我当面教育几句就可以啦。你们做父母的去把医药费付了,就算完事。”

父亲听后不住的点头,“这个一定,如果真是我家娃打伤的人,钱是必须出的。”

我虽然没有插嘴说话,但看出来这个警察带着一种很轻蔑的表情,就是那种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的样子,看的我很不舒服。

两个警察和校长打过招呼,离开了办公室,出去的时候,眼睛都懒得瞅我和父母一眼。

本来我以为这打人的事就算了结,可以回去安心的接着上课,没想到校长吭声了,他先是喝了桌子上的茶水,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父亲,然后拿着一张报纸说道:“你们把孩子带走吧,这样的事件太恶劣,学校不能留他继续念书了。”

我当时一听,整个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什么?要让我退学,我耳朵该不是听错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听到校长的话,噗通跪在了地上,哭喊着:“校长,俺家娃还小,您就原谅他一次吧,其实小强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每年都被班里评三好学生。”

校长不耐烦的看向哭哭啼啼的母亲,眼里是冷漠的目光,“这是学校的规定,我也无能为力。”然后看了一眼政教处主任,意思是打发他们离开。

政教处主任当然明白领导的意思,开始赶我们走。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政教主任的胳膊,冲出了房间。然后拼命的跑,心里感到委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是打人了,但那属于正当防卫,政治课本上写的清清楚楚,而且我还出手救了王静雯,不然她就要受到欺负,可到头来我却成了坏蛋,不光父母赔钱,还要逼我退学。

就算退一万步讲,是我的错,可学校初二年级的余同,他的丑事不比我的影响恶劣,把班里的女生搞大了肚子,全校师生都知道,结果那个大肚子的女孩退学了。而他不照样还留在学校上课。你们怎么不开除他,还不是因为他爸是物价局的副局长。

不知不觉我跑到了上小学经常玩的废弃砖厂,这里曾经是我们一群小伙伴玩耍的乐园。父母都忙着赚钱养家,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我们这些没人管的小家伙,就跑到砖厂来玩躲猫猫。

当然偶尔也会换一些游戏来玩,最常耍的是把砖头并排立起来,然后大家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手里拿着小石头,看谁扔的准。如果第一次打倒立着的砖头,还可以继续打下去。我记得有一次连扔了十回,每一击都稳稳的打中砖头,而且有几块还被干碎了。那种欢快的心情不言而喻。

不过美好的时光都是短暂的,很快我告别了小学,上了初中,一方面由于学习的繁重,另一方面也要帮父母打理包子铺,自然没有机会再去砖厂玩耍。而这里就被我遗忘在了记忆里。

我一个人先是坐在水泥地上发呆,又想起了拿砖头砸黄毛混混的瞬间,为什么当时砸的那么准,要是偏一点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仔细想想,原来自己是有练过的,怪不的当时砸完那个家伙,我竟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和痛快。

发了一阵呆,我起身去找了几块完整的砖头立在了水泥地上,然后自己捡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开始玩了起来。扔了几次,还是一样的准,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打中,但感觉找了回来,然后我把这些立着的砖头想象成了我发泄的对象。

“大龅牙,受死吧。”我大吼着,手里的石头飞了出去,只听“嘣”的一声,砖头碎成了几块。

“哈哈,黄毛混混,虽然你躺在医院里,但我还是不能放过你,是你让我整个初中的生活,蒙上了害怕的阴影,是你让我现在无书可念,等着受死吧。”我大喊着,手里的石头再次飞了出去,砖头“嘣”的一声,碎成了几块。

这样砸下来,什么脸上长痣的家伙,欺负我的坏蛋,包括主任校长、还有穿制服的大人,统统被我假想的砖头砸了个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个不停。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应该已经是下午。我才记起中午没有吃饭,而现在我也没办法回家。

这样想着,我捂着肚子从新坐在了水泥地上,舌头舔着嘴唇,四处观望着。也不知道是饿昏了头,还是刚才玩的太起劲感到困乏。没过多久我睡着了。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看着周围漆黑的一片,第一感觉是害怕。我迅速站了起来,开始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跑去,可跑到一半,我又停住了脚步,犹豫着不敢前行。只好找了一处犄角旮旯藏了起来。

看着对面人家窗户玻璃透出来的光亮,我是多么的渴望。此刻自己能够呆在家里,吃着母亲蒸的包子,然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可惜昨天看来还是平常的事,现在变得有点奢侈。

没过多久,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强,你在哪里,快点回家吧。”

我的眼睛不争气的留下了泪珠,然后哭喊着:“妈,我在这里。”

“哎呀,我的乖儿子,你跑去哪里了,我和你父亲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你的影子,饿了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点头。

回到家里,母亲把蒸笼里热气腾腾的包子取了出来,放在碗里搁在我的面前,“赶紧吃,不要饿坏肚子。”

我便大口吃了起来,这是我吃过最香的包子,我敢对天发誓。

等到我吃饱了,母亲坐了过来,眼睛红肿着看向我,想必哭了好长时间。“小强,妈和你爸想过了,虽然第二附中把你开除了,但我们会想办法,让你去其它中学继续念书的。”

“我不想上学了。”

一直在炕上抽烟的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不去念书,将来能有什么出息,难不成和我们卖一辈子的包子。”

“我就是不想念书。”

母亲看我还是不愿意念书,开始唠叨着,“你这个孩子,怎么和你爸一样的倔脾气,念书有什么不好的,将来做了大官,娶漂亮的媳妇,光宗耀祖。”

“我不要。”

父亲把烟头掐灭,走了过来,“小强,既然你不想念书,爸也不勉强,你已经十六岁了,我当年早就开始去地里帮你爷爷锄地种庄稼,你也要去找工作干。”

我没有说话点点头,意思是可以。

“好,那赶明天我送你去工地,跟着你表哥一起干活。”

母亲一听父亲要送我去工地,埋怨起来,“小强才十六岁,你就让他去那种地方打工,你这个当爹的忍心看着孩子受罪。”

父亲没有搭理母亲的话,看着我继续说道:“儿子,如果坚持不下来,就回家,爸答应你,还会想办法让你念书。”

我知道这是父亲的苦肉计,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我还是坚持最初的决定,不去学校念书。

第二天母亲给我带了一大堆吃的,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干不了就回家。

我点点头应承。

然后父亲就带着我徒步走了三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眼前是盖了一半的楼房,横梁悬挂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安全施工,人人有责。但我看到许多工人在高空作业都没有系安全绳索。而他们似乎也习以为常。

没过多久,一个人高马大的年青人跑了过来,看见父亲喊道:“表叔,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的表弟。”

他看看瘦弱的我,“你是小强?”

我点点头,“嗯,大柱哥,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他憨笑着:“唉,咱就是受苦的命,长得高大结实了,才有力气干活。”

父亲继续说道:“我把小强交给你带,希望在工地上,你能照顾他一下。”

表哥有些疑惑,“小强不是念书吗,怎么想起来工地打工呢。”

我赶忙插话道,“表哥,我不想念书了。”

他没有问我原因,看向父亲,“表叔,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强的。”

“好,那我就回去了。”

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我跟着表哥朝工地里走去。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那么的新鲜,当然还有后来我才体会到的艰辛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