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粒微尘发布时间：2015-12-09 18:24 3267字
挽歌竭力的睁大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于是轻轻道：“有一些影子。”
“唔，幸好你的瘀伤不算严重，老朽也尽力了。”说完，这个人影慢慢的起身，朝着旁边拜了一下：“秦爷，老朽施完这一次针，这位姑娘的瘀伤就好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就该静养了，等淤血散尽，就不会再有大碍了。”
“多谢。”
屋子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依旧是冷而硬，不带多余的感情。
挽歌愣了一下，慢慢的撑起身子看向四周，模模糊糊的感觉出这是个安静的房间，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那位老人家收拾好了东西，便离开了，门也被关上，屋子里又陷入了平静。
刚刚复明，挽歌的眼睛看不清多远，只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是——秦爷吗？”
他没有回答她，只慢慢的起身，走了过来。
挽歌模模糊糊的看到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沉默不语。挽歌朝着他一颔首：“多谢救命之恩。”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扶着挽歌的肩膀往下摁。她之前刚刚经历了被山匪那样凌虐，突然被这个男人一触碰，顿时整个身体一僵。
这时，就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多休息。”
这个声音，还是和之前在山上听到的一样，冷而硬，似乎不惯关切，只惯于发号施令。
可是，这样的声音，却让挽歌刚刚几乎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来的战栗，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挽歌隐隐的感到这个人有些特别，但也没说什么，顺从的慢慢躺了下去。他站在床边，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挽歌打了个喷嚏，他才“哦”了一声，俯下身替她拉上了被子，还轻轻的掖了掖。
挽歌不知道这个秦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眼前这个人影，却真实得有些虚幻。
想到这里，自嘲自己有些好笑。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推门的声音，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说道：“秦爷，属下查清楚了，秦爷的推测没错。”
“嗯？”
“湖州府那边，的确有——”话没说完，被人制止了，那个人看了床上躺着的挽歌一眼，然后说道：“出去说。”
说完，他们便走了出去，还轻轻的带上了门，留下挽歌一个人躺在那儿，有些发怔。
刚刚那个人，听声音似乎就是那个五哥，听他说话，似乎是在说湖州府的事，难道这位秦爷不仅跟山匪有来往，还和官家也有交道吗？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挽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因为前几天一直在昏睡的缘故，一醒来精神头倒是格外的好，躺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倦意，反倒是快要复明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
挽歌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也不知那一层乳白的东西是床帷还是眼前的阴翳，朦朦胧胧的，如天空飘浮的流云一般。不知看了多久，那流云慢慢的组成了一个人的脸。
挽歌只这样一意识到，她的心里立刻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忽的一下拉上被子，让自己躲回了一片黑暗中。
不要想，不要再去想。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就当是一场梦吧，梦，总有该醒的时候……
挽歌在那间屋子里又住了几天，这期间秦爷倒是经常来，但他基本不开口，就算交谈也只说两三个字，人显得冷峻而冷硬。
这些天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挽歌大体判断出这应该是一家不错的客栈，被褥干燥，房间也很宽大，那个秦爷每一次让人送来喂给她的粥，熬得也很美味，还能尝到**瓣的清甜味。
这一天清早，挽歌醒过来，又听见外面轻轻的敲门声，她知道是客栈的伙计送热水来了。
“姑娘，你今天醒得倒早。”
挽歌笑了笑，扶着床柱站起来，因为眼前那些阴翳一天一天的变淡，她已经能自己穿衣梳洗了，只是看人的脸还有些费劲。
“多谢你，小二哥。”挽歌摸索着走到水盆旁边，一边拿毛巾洗脸，一边问：“请问，秦爷起身了吗？”
“秦爷啊，他昨夜就走了。”
“什么，他走了？”
挽歌大吃一惊，那店小二点点头：“嗯，秦爷说他有事要去办，不会回来了，床头有一样东西是留给您的，让您一定要看。”
说完，他朝着挽歌一哈腰，便转身走了出去。
挽歌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扶着墙壁慢慢的走到了床边，伸手一摸，果然在枕头的外侧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传来了当啷的声音。
是——银子？！
挽歌急忙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整整一包的碎银。虽然都是小锭，但拿起来一掂，还是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五十两之巨，这可是一户中等人家一两年的开销啊！
挽歌一时间回不过神，傻傻的坐在床沿上，眼前一片蒙雾，指尖颤抖着摩挲过那些银锭，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心头翻涌着，好像一簇明明灭灭的火苗，最终慢慢的腾起。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她的手上，有这样一笔钱，而且，她已经出宫了！也就是说，她，自由了？！
挽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时间震得有些发懵，好像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她的的确确已经出宫；宫里的人，也一定当她已经死了，不会再来管她；甚至，她还突然拥有了这么多的银子！
她真的，自由了！
“哈……”挽歌发出了一声不知所措的笑声，手死死的捏着一块银锭，慢慢的放到了胸前。却有一点滚烫的东西，滴落下来，啪嗒一声滴在手上，立刻化作了一道隐隐的痕迹，消失不见了……
挽歌在这间客栈住了好几天，才一刚出门走到走廊上，就听见下面一片喧闹，有人大声要酒，小二们吆喝着上菜，掌柜不耐烦的催促，还有一些卖花的姑娘娇滴滴的叫卖声——
鼻尖，甚至能闻到烧刀的辛辣，和炒饭淡淡的焦香。这才是酸的甜的，生活的味道。
挽歌站在走廊上，模模糊糊的看着这一切，明明那么平凡，却弥足珍贵。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扶着栏杆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这时，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关切的道：“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小心——！”
话刚说着，挽歌突然一脚踩空，他急忙扶住了她。
挽歌听这声音耳熟，正是这几天在客房里服侍的那个店小二，他人倒是挺和善的，挽歌便也微笑着道：“多谢你，小二哥。”
“你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吧。你眼睛不方便，别出来走了。”
“小二哥，我想离开，去哪儿结房钱？”
“房钱？秦爷早就结过了，还预结了半年呢，随姑娘你住的，为什么要走呢？”
预结了半年的房钱？是担心她的眼睛无法复明，所以才这样为她安排的吗？
挽歌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暖流，她有些哽咽。这位秦爷真的是个大好人，这样的相助，只怕她来生结草衔环，才能报答了。
“谢谢你小二哥，那我走了。”
挽歌说着便摸着往下走，那小二顿了一下，又急忙上来扶着，说道：“小心些，姑娘你的眼睛不方便，要去哪儿呢？”
去哪儿？去哪儿都好！挽歌心里欢悦得像只飞出牢笼的鸟儿——她盼了整整五年。古人说望穿秋水，可她盼这一天，却是望穿了千顷碧波海，九重离恨天，终于等到了今天！
她出宫了，她自由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挽歌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莲儿的声音——
挽歌，吴公公说，要你从南方平安的回来，出宫大赦的名单上，才会有我的名字……
挽歌，你——你会回来吗？
莲儿，还在等着她回去。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来，挽歌一下子心都凉透了，脚下的步子也停滞了一下。旁边的店小二看她这样，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挽歌站在那儿不说话，心里却一下子刮起了剧烈的风暴。如果她真的不回去，吴公公真的会把莲儿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吗？可是，她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死了啊。不，吴公公为人如此阴狠，他开得了这个口，就一定会做得绝！
她好不容易出宫，好不容易得到了天赐良机，如果真的回去，她还背着毒害皇后的案子，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了！但是，真的要让莲儿赔上一生，在宫里终老吗？那，她到底该怎么做？为了莲儿，回到那个无底的深渊？
我不要，我不想回去！莲儿，莲儿该怎么办？挽歌心里好像有冰与火在剧烈的煎熬着，每呼吸一次，她心里的想法就改变一次，如同两只黑手，在撕扯着她的灵魂。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那店小二也一直陪着她站着，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无担心的说：“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要去哪儿，要我陪着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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