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粒微尘发布时间:2015-12-10 11:17 3256字
挽歌慢慢的抬起头,勉强的对他作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小二哥,我——我心很乱,我想自己走走。”
“哦,那你可小心了,我扶你出去吧。”说完,他谨慎的抓着挽歌的胳膊,带着她慢慢的往下走,等走到大门口,又小心的叫她迈过门槛。挽歌听见了外面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热闹人声,便回过头去,望着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说道:“谢谢你。”
“别客气。”
挽歌点点头便要走,刚一转身,又听见那店小二叫道:“姑娘。”
“嗯?”
“这是祥云客栈,我叫徐福,你要是不方便了可以回来找我。”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带着细心和体贴,这样的温情也是在那冰冷的皇宫里求之不得的。也许,老百姓在掌权者的眼里粗鄙而贫穷,但这样的心性,却是在九重三殿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人所没有的。
挽歌微笑着道:“多谢你,徐福兄弟。”说完,她便一个人摸索着,慢慢的走了出去。
广陵不愧是南方最富庶的州府,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数不清的商贩在街边大声的叫卖,马蹄阵阵,显得热闹非凡。
挽歌拄着一根木杖沿着街边小心的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市集。
前方一阵喧闹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都聚在那里,还有些人也匆匆的跑过去。挽歌一时好奇,也慢慢的跟着走过去,就听见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好像在庆贺什么。
挽歌不解,便问身边的人:“请问,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那人高兴的说道:“你没听见啊,他们说,陀龙山上的山匪,被剿灭了!”
陀龙山的山匪?就是劫持她的那一伙人?挽歌顿时全身都在发抖,一想起当初在山上遭遇的那些事,恨得牙痒痒。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是强心按下了愤怒的心情,装作好奇的问道:“是怎么被剿灭的?”
“这就不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路过官道的人带回来的,”那人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听说,这一次剿灭山匪动静真大,陀龙山都快被削平了,啧啧,真是厉害。”
一旁的人听到他这样说,便接口道:“这伙山匪,早该如此,要不是看在秦爷的面子上——”
秦爷?挽歌有些意外的又在这里听到了这个名字。她急忙问道:“秦爷?他和这些山匪是一伙的吗?”
那两个人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很诧异她会这么问,其中一个半晌才道:“你是外地人?”
“嗯,刚来广陵。请问,秦爷他究竟是——”
“也难怪你不知道了,秦爷他可是咱们江南六省的大哥,黑道和白道都得认他一个这个!”说着,那人举起大拇指凑到了挽歌的眼前。
江南六省的大哥!
挽歌想起曾听人说,这个江南大哥,既不是官场的官,也不是黑道的匪,却是黑白两道都畏之如虎的狠角色,掌管着水陆漕运盐运,一动惊天地,四方瞩目,算是江南一地民间的无冕之王了!
没想到,那个秦爷,竟然是这样一个大人物!
挽歌一时间震惊得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问道:“那,你们刚刚说看在秦爷的面子上,又是怎么回事?”
“秦爷自从上马以来,倒是把这些山匪水寇管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们犯案子,从漕运盐帮那里领活做,官府看他们从了正道,也就既往不咎了。可陀龙山的这一伙山匪,当初也犯过不少人命案子,穷凶极恶,广陵城里的人没少吃过他们的亏,要不是看在秦爷的份上,官府早就动手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豹老大对秦爷如此敬畏了。挽歌在心里琢磨着。
“那,是谁剿灭了这些山匪?”她忙又问道:“是秦爷?”
“不是。”
“那,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听他们说,好像是湖州府的人动的手。”
什么?!湖州府的人动的手?难道就是那天在官道上看到的铁甲轻骑?挽歌咽了一口。那天,那个豹老大在萧亦寒面前大放厥词,萧亦寒如此阴狠的人,怎么可能留下他的性命,只削平一个陀龙山,算是轻的了。
“当官的人干的事,咱们也不知道,”旁边一个人插嘴道:“不过看榜文说,今天晚上湖州府还要放烟火呢。又不是过年过节,放什么烟火呢。”
“是因为剿灭了山匪,要庆祝吗?”
……
放烟火庆祝了吗?看来,萧亦寒他们是真的当她已经死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死了,当然不值得他们再花什么心思。挽歌慢慢走出喧闹的人群,一阵秋风吹过,带来瑟瑟的凉意。
挽歌站在那儿,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有一种奇怪的空荡荡的感觉,她已经获得自由了,这是她这些年来最大的期盼。可是,在她如愿以偿的这一刻,除了自由,竟也是一无所有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提供温暖的归处。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浩然有了归志,却突然发现,自己是无家可归的。
挽歌站在那儿,模糊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如流水一般从身边空流而过,与她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也不知过往的多少年,那些被九重宫墙吞噬了青春年华的宫女们,当她们期盼到头,终于离开时,是否一如她的仓惶,迷茫。不过,再怎么仓惶迷茫,人生的路还是要走下去。
挽歌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便找到了一条专卖小吃的小街,吃了一碗鲜肉小馄饨。
吃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
那老板看到碎银子,似乎也是愣了一下,让她等了一会儿,才凑齐了找补的钱。挽歌收过来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心里对秦爷却是更加的感激。 之前她也有些奇怪,秦爷要帮她,为什么留这么大一包碎银子,现在终于明白,像她这样一个半瞎子,如果拿出大锭的银锭,一定会招来一些不轨之徒的觊觎,所以给的全都是这些碎银子,为她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挽歌不懂,他为什么要对萍水相逢的她,如此悉心照顾。
离开了那条卖小吃的街道,挽歌就真的迷茫无主了,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广陵城里转了老半天,不知哪一条路没有拐对,慢慢的才走上了一条很安静的大道。
路上的行人很少,间或路过的也是高大的马匹和马车,抬眼一看,阴影中仿佛看到了一座很高大的楼矗立在眼前,也挡住了阳光。
这是哪儿?挽歌慢慢的走了过去,前方好像是一处大门,有两个人影站在那儿。才刚刚走近,就听见一个人长长的哈欠,旁边的人立刻笑了:“怎么困成这样?”
“你不困?这几天湖州府也不知来了什么大人物,把咱们全都叫起来三班倒,还不让回家。”
“是啊,说来也奇怪,连铁甲轻骑这些天都没闲着,全被调出来了。”
湖州府?铁甲轻骑?
挽歌立刻意识到,自己走到了湖州府的大门口了。他,就在那里面……
这样一想,她立刻转身就走。他当她死了,也好,自己也当自己死了,他的一切,宫里的一切,过去的一切,都和夏挽歌一刀两断吧!
可刚一转身,那两个人的话又传入了耳中——
“听说,陀龙山的那帮山匪,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一次来的贵客,被剿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达官贵人,架子这么大,把陀龙山削平了,还不解气。”
“哦?”
“我挺牢房那边的兄弟说,那些山匪都被抓起来严刑拷问,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严刑拷问?挽歌一听心里就明白过来,那些山匪座下那么多滔天恶事,怎么可能只是拷问,只怕是严刑拷打还差不多吧。且不说别的,单说那个豹老大居然辱骂当朝三皇子,这一项罪就够他死十次有余,更何况这个人恶行累累,落到这一步,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个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天理轮回,报应不爽,人不管做什么,总会有受审判的一天。
这样想来,固然是大快人心,可心中一转念——她呢?如果今天她真的走了,那么莲儿就要因为她而被永远的禁锢在宫墙之内,莲儿的痛苦,绝望。这些岂不是她犯下的罪孽?那她的恶,上天又会如何来审判呢?
一想到这里,挽歌不由的手足冰凉,动都动不了了。呆呆的站了不知多久,背后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挽歌回过头,模糊的看到有一队人马从湖州府里面跑了出来,站在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非常的森严。
大概是这样的阵仗很少见,周围立刻有些老百姓围起来看热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挽歌小心的走过去,便听见有人说道:“听说今晚的烟火大会,全城的达官贵人都要到场,听说,来了个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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