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粒微尘发布时间:2015-12-13 12:23 3470字
在这样的腊月寒天里,挽歌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就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的心,是捂不暖的。”
什么?听着他这句话,挽歌顿时些疑惑,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睛,想要从中得出答案,却见他转过头去,冷冷的吩咐:“停车。”
车夫一听,急忙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马车立刻停了下来,挽歌被摇晃了一下,人还有些恍惚,萧亦寒冰冷的声音已经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滚下去!”
一时间,挽歌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冰冷的眼神和毫无温度的脸庞:“殿下……”
“滚!”
萧亦寒把她像死狗一样的踢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除了难受,挽歌感到心里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在煎熬着,她咬了咬牙下了车,手脚还有些不自觉的发抖,下车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可背后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
挽歌看着那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远远的似乎带起了一阵风,虽然没有冰雪肆虐,却好像从心底里开始冷起来,彻骨。
南方的冬天,原来,是这么冷……
广陵城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走在这样喧闹的街头,挽歌心里却是空空的,茫然的在人群中走了许久,却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尽头。
她,该去哪儿?
就在这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挽歌姑娘。”
一抬头,对上了那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林梅江。
挽歌朝他行了个礼:“林大人,不知有什么吩咐。”
“天气太冷了,有没有兴趣陪我上去小酌一杯?”
他说着,微笑着指了指路边的酒楼。挽歌微蹙眉头,对于这个男人,她知道他对她有些不轨的意图,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提防之意,不过他这样明白的来向请她,倒让挽歌没有拒绝的余地,索性跟着他上了酒楼。
两人进了一间雅室,吩咐小二上了一壶好茶,几碟精致的糕点,他挥挥手,便不让人再来打扰。珠帘落下,门一关上,便是一室幽静。
挽歌端起茶杯,隔着袅袅升起的轻烟看着他。
不过,喝了几口茶,林梅江却一直悠然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吱声,挽歌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一杯茶喝了大半,刚要拎起一旁的茶壶,就感觉到肩膀上一阵酸痛。
是那一处伤,还未痊愈,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林梅江转过头来看着挽歌微蹙眉头的样子,笑道:“中了毒,滋味不好受吧。”
“多谢大人关心,”挽歌淡淡道:“已经没事了。”
“你知道,是谁解了你的毒?”
挽歌看了他一眼,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是殿下的保命丹。”
“保命丹?”林梅江的脸上透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是谁告诉你,是保命丹的?”
什么意思?挽歌不解的看着他,吴济民是这么告诉她的,如果不是保命丹——“那是什么,解了我的毒?”
看着挽歌疑惑不解的模样,林梅江不由的冷笑了一声,但那笑容仿佛还有更多的东西,却只是一闪而逝。
紧接着,挽歌就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
“是三哥,也就是堂堂三皇子殿下,他的血!”
什么?萧亦寒的血?
挽歌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血?他的血?”
“整个新朝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现在,又多了你一个。”林梅江嘴角一挑,勾出了一抹邪气的笑意:“怎么,不相信?”
挽歌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萧亦寒离开房间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他的手腕上缠了绷带,还有些血迹。
昨夜他并没有受伤,回到湖州府,更不可能有人伤他。
难道,真的是他的血?可是,他的血怎么可以解毒?
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挽歌怎么也想不透,抬起头看着林梅江。而他却淡淡一笑:“你想问为什么?可惜我也不知道,三哥的这个秘密连知道的人都很少,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挽歌还陷在这样的震惊里,林梅江又慢慢道:“不过这些年来,能让他用自己的血救人的,你还是第一个,可惜——”
“可惜什么?”
“你给他的,却远远不及他给你的。”
林梅江的这句话一出口,挽歌立刻感到掌心一阵钝痛。是那颗兰花扣,被她用力的一握,烙进了掌心,磕得骨头都在疼。
她给萧亦寒的,远远不及萧亦寒给她的?是这样吗?吴济民也告诉她,萧亦寒对她很上心,甚至为了她,削平了陀龙山;挽歌记得,早上清醒过来时,躺在萧亦寒怀里那种温暖,和他亲吻她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欲望……
挽歌知道有一种男人,不论好还是坏,都像是黑暗里的火焰,吸引飞蛾奋不顾身的扑过去。
挽歌慢慢抬起头看着林梅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如果,真的是为了林梅溪,她和萧亦寒不和,林梅江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难道还是想让她为了萧亦寒去以身犯险,还是——
“你想知道吗?”
挽歌沉默了,因为在她看来,任何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背后都有自己的目的。可林梅江的说法做法,却让人有些看不透,这样的人,比敌人更可怕。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
林梅江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却没有立刻回答挽歌,只是沉默着看着窗外,渐渐的,他的目光看得远了,好像看到的根本不是窗外的景物,反而穿过了层层的时空,看向了遥远的某一处,某个人。
挽歌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只笑了笑,收回了所有的心神,起身便朝外走去。挽歌刚想要开口说什么,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一手扶着竹门,停下脚步,说了一句:“等到三哥功成名就之日,你会知道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挽歌一个人留在那间寂静的茶室里,只剩下珠帘晃动,传来沙沙的声音,可她的心里却掀起了一阵风暴。
等到萧亦寒——功成名就?他已经是天家皇子,贵不可言,他还要成什么功,就何等名?!
等挽歌离开那间茶室回到湖州府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内院依旧一片宁静,挽歌慢慢的走到了萧亦寒的那间精舍的门口,他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卷书看着,桌上放着一杯茶,已经冷了,他便伸手拎起一旁的茶壶。
一伸手,袖子滑落,挽歌看到了他手腕上缠着的绷带,还隐隐透着血色。
挽歌急忙走上前去,接过茶壶,为他倒上了热茶。
水声潺潺,挽歌低头看着茶杯里晃悠悠的水光,也映出了萧亦寒的眼睛,沉而冷,淡漠的看着她。那目光虽然冷,但挽歌知道,也许他的心里更冷。
“殿下,我……”
挽歌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抬头一看,却是林梅江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看到挽歌站在一旁,倒是愣了一下,但眼中立刻透出了一阵异样的笑意。
他走过来道:“三哥,有结果了。”
“说。”
“药一放到黑市就被人买走,我派人暗中跟着,的确是回生药铺的人,无误。”
“哦?”
萧亦寒挑了挑眉毛,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林梅江又问道:“现在就可以证明,刺客的确是在回生药铺,要不要——”
萧亦寒晃了晃手里的书卷,林梅江立刻停下,只见前者的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然后吩咐道:“立刻派人把黑市所有的牛黄和罂粟都买下来,一分一毫都不可留下。”
牛黄和罂粟,这是提炼落雁沙解药,必备的两种药材!
挽歌立刻明白,萧亦寒要做什么了。
放半分量的解药,是要给回生药铺一个引子,而牛黄和罂粟这两种药材极为少见,连官家都藏得不多,普通的药铺就更少,而提炼解药,消耗量必定很大,回生药铺自己的存货不够,必须得外购。
他是在让那些人,自己走出来!
等到林梅江领命离开,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
挽歌看着萧亦寒冷漠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打算理她,但想了想,还是走到他身边:“殿下,我……”
“滚!”
萧亦寒依旧是这个冰冷的字,挽歌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沉默了许久,依旧没动。
萧亦寒冷冷的看着她:“要你滚,没听到吗?”
挽歌还是站在他面前,身体因为那种屈辱都有些发抖,连同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我……”
“从今天开始,滚出内院,本宫不想再看到你!”
挽歌死死的咬着下唇,舌尖几乎尝到了血腥的咸涩。她在眼泪夺眶而出的前一刻低下了头:“是。”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挽歌一直走出了内院的大门,那一滴滚烫的泪才从眼眶中滴落出来,而泪水一落,便立刻变得冰凉。好像曾经,温暖过她的,也在这一刻,冰凉了。
接下来的时间,挽歌没有再进过内院,只看到周围的护卫比过去森严了许多,但气氛还是一如往常的宁静,或者说,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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