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这个叫华裳的女子，刚刚还颇冷静，可眼下却完全的任性妄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理智。

     只这一想，挽歌心里立刻沉重起来。她和华裳，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一直到凌晨挽歌才稍微闭目浅眠，可没多久，就被外面一阵声音吵醒了。

    挽歌睁开眼睛之后，还迷蒙了半天，耳边听着那喧闹的声音，好像是有很多人在大声念着什么。这样也睡不了了，挽歌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刚刚到院门口，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晨曦微露，一片清冷，阳光透过乳白色的雾气照在那宽大的院场上，这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一起练功，有的人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有的人挥舞拳脚，虎虎生风，剑光如电，刀势如雷，而他们一边练功，一边大声吟诵着：

    “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而秦啸天就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见挽歌站在门口，便走过来：“这么早就起了。”

    他的话，好像挽歌不是人质，倒像是来这里做客一样。挽歌微微笑了笑：“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勤奋，这么早就起来练功。”

    “要做大事，可不能懈怠。”

    大事？挽歌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也感觉到什么，笑了笑，岔开话题：“有事吗？”

    “嗯，我想求秦爷帮我一个忙。”

    “你说。”

    “湖州府有一个侍女叫流云，她的弟弟被银环毒蛇咬了，您能救救她弟弟吗？”

    秦啸天看了挽歌一眼：“都这样了，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个。”

    挽歌笑了笑：“我总觉得，自己老是闯祸，救人一命，也许佛主会保佑我也不一定。”

    听了挽歌调侃的话，秦啸天的眼中也透出了一丝笑意，摇头道：“你这丫头真是怪，难怪药老如此看重你。好吧，药铺里练过几颗，是给山上的蛇农准备的，我让人送过去。”

    “多谢秦爷。”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挽歌看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正要转身离开，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拦在了我面前——杨副堂主。

    挽歌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淡淡道：“请让开。”

    “你倒是从容得很，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

    “我不把这里当自己家，也离不开啊。”

    “想离开，容易啊，”他说着，眼中露出了一丝戏谑的阴狠：“我可以让你很快就回湖州府去。”

    “回去？”挽歌心里一动，他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于是问道：“你们肯放我走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笑了笑，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阴鸷：“秦啸天是不是和湖州府的人勾结？”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见。

    挽歌一听，立刻说道：“你说什么，他怎么会和湖州府的人勾结？”

    “难道不是吗？如果他没有和湖州府的人勾结，为什么我们每一次行动，湖州府的人都提前有防备，而且你对他好像还很熟悉的样子。”

    他冷笑道：“他早就跟你们，暗中来往了吧。”

 “杨岩卿，你不要血口喷人！”

    一个震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挽歌听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抬头一看，一个年轻的男子面带怒容走过来，愤愤的说道：“秦爷不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就是跟在秦啸天身边的那个五哥！挽歌猜想着。

    杨岩卿的脸上浮起了蔑意的冷笑：“我不过是问问，并没有做定论，小五哥你就这么怕我们知道真相吗？”

    “什么真相，秦爷一心一意为咱们办事，这就是真相！”

    “一心一意，不对吧？”杨副堂主冷哼一声，慢悠悠的说道：“昨天阿列他们几个的行动，虽算不上天衣无缝，到底也是攻其不备，谁知湖州府的人居然早有准备等着他们落网，依我看，恐怕早就有人把咱们这边的消息传递出去了。更何况烟火大会那天晚上，秦啸天居然还动手打退自己的弟兄，救这个女人，如果不是他和湖州府的人勾结，背叛兄弟，那就是和这个女人暗通款曲，意图不轨了？”

    “你——！”

    那五哥看样子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汉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被杨岩卿这么一说，也不知如何应对，气得说不出话来，而挽歌此时更不能说什么。

    她的身份是皇子身边的侍女，如果这个时她为秦啸天争辩，只会更让人误解，但如果她不辩驳，就是默认！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一个看起来忠厚的中年人说道：“杨副堂主，这么说也不对，秦啸天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不是他，咱们能有今天吗？”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精瘦的男子，眉目间透着一丝狡诈的，走到杨岩卿的身边，阴测测的笑道：“要这么说，他现在可是位高权重，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他要不是跟上面的人勾结的，鬼才相信呢，烟火大会那天，他居然不赞同咱们行刺，还打退了自己的兄弟，你敢说他没有私心！”

    “他本来就没有，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放屁！”

    说着说着，这里的人竟然分成的两派，分别站在五哥和杨岩卿的身边大吵了起来，而且看着架势，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几次几乎有人要打起来。

    挽歌这才发现，秦啸天的处境，似乎也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好。

    过了一会儿，园子的门口走来了两个人，正是秦啸天和那位叫华裳的堂主，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而一见这里的情景，他们急忙走过来，华裳道：“你们在干什么，吵什么吵？”

    秦啸天走过来，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许多人原本气焰嚣张，这个时候在他的逼视下也胆怯了起来，纷纷低下头，秦啸天又看向了五哥，冷冷道：“小五，你这是在干什么？”

    “秦爷，他们——他们侮辱你！”

    “若非是非者，何须言是非，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句话，你忘了？！”

    “小五知错！”那小五立刻单膝跪下认错，秦啸天摇了摇头：“起来吧。”

等小五站起来，他又转过身走到了杨岩卿的面前，杨岩卿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挽歌原以为像秦啸天这样刚性的男子只怕也受不了刚刚那些侮辱，就算不动手，怎么也要和他理论一番，争回一口气来。谁知他一开口，却是平淡得仿佛清风吹过

    “杨副堂主，先前的两次行动，湖州府只怕早就怀疑到了回生药铺，若真引得他们上门，就不是可以轻易善了的。此乃药铺危急存亡之时，还望你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引起内讧，只会让官府的人有可乘之机。”

    这句话说得很轻，每个字却好像有千斤重，等他说完，杨岩卿的脸都青了。

    秦啸天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转过身走到挽歌面前：“我先送你回去。”

    挽歌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有些感叹，正要转身离开，只见杨岩卿冷笑了一声，转头对华裳道：“堂主，你也看到了，秦啸天口口声声为药铺着想，可他跟这个女人的关系，实在让人没办法放心，如果你再纵容他下去，药铺可就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了”

    华裳竟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蹙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对我们来没有任何用处，而阿列他们的毒又还解不了，就算堂主不让我们给她下毒逼湖州府的人拿解药，用她来换解药，总还是可行的吧。”

     秦啸天脚步一滞，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能连累无辜！”

    “到底是不连累无辜，还是不能送走这个女人啊”杨岩卿冷冷的一笑，转头看向了脸色本就不好的华裳：“堂主，秦啸天处处维护这个鞑子的女人，而且看他们的关系，真的不一般，说不定早就暗通款曲了。”

    周围的人尚还平静，但挽歌的眉头已经皱紧了。

    挽歌皱眉，并不是因为杨岩卿又要往她的身上打主意，他的主意根本不在她身上；而是因为这个人的心机，真的深沉，而且透着阴毒。

    从进入这个药铺不到十二个时辰，挽歌大体也看明白了一些人，一些事，秦啸天在这里的格格不入，显然不仅仅是他对外显赫的身份，奢华的生活，与官府的关系，还有他的思想，他的性格，和这些一门心思动刀动枪的刺客是完全不同的。

    顾全大局，不肯滥杀无辜，只这两点，足以让挽歌对他产生前所未有的敬意。

    而这个杨岩卿，却显然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挽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秦啸天作对，但几次他都失败了之后，今天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想必他早就知道，华裳和秦啸天之间有着一些感情，所以华裳堂主在许多事上，会为秦啸天做一些偏袒。而杨岩卿提出用挽歌去换解药，以秦啸天的性格必然不会答应，于是，就成了他嘴里的暗通款曲。

    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微妙，而那个华裳，就算是个堂主，可作为女人，在这种事上，也不会太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