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蝈蝈发布时间:2015-12-07 10:24 2199字
今天是考核最后一天。五天培训我只去过一次,中间都以有事为由推了。这让麻子很不爽。我都能想象出他忙得顾头不顾尾的狼狈样,再没有凑趣逗乐套近乎的闲情逸致。
倒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沈丫头威逼利诱让我不能去。
“你拿的什么呀?”那天吃饭,朦朦奇怪地看着我。
“这个?卷饼啊。”我举起烤鸭卷给她看。不至于连这都不认识吧?白瞎那么大双眼睛!
“怎么像个逃难的大包袱呀!”
“别看相貌特傻吃着特香。”我托着棉花包似的饼卷炫耀。
“难看。”她嘟囔一句把自己的推过来。
望着细长精致犹如工艺品的精美饼卷想吃却不忍。
“能把面饼卷成这样,足见心灵手巧。”乘她高兴我又问,“你哪天考试?”
她一下警觉起来,“你想要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我,随便问问。”
她眼中的戒备没消退反而在加重。
“嗨。这不关心你嘛,是吧?”
“我不考。我是学员,不参加培训。”
“怎么会?我都听……”
她眼睛顿时一亮,又一眨不眨。“听什么?”
“听……挺……替你惋惜。”她这眼神让我胆怯。
“惋惜?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以后现场你也别去。”
“为什么别去?”
“不为什么,别去就是别去。”还真不讲理!
看她一副不答应就绝食的凛然之态,我只能妥协。“行行行,不去。不去行了吧?”
她眼中闪出笑意,低头吃饭的样子像只安逸乖巧的小猫。
“你们那考核也确实没啥好拍,拍一次就够了。要是怕我去看上比你更出色的女孩嘛……不过你大可放心,我这人情感专一,不会受更多美色诱惑。”我故意激她。
“好啊。等哪天我介绍两个更好的女孩子给你认识。”她却淡然一笑并不买账。
这丫头鬼精鬼精!让我差点把实话吐噜出来。其实我早留了心眼,凭借与指挥长的关系偷看了排期表。她们学员队在最后一天。接下来几天虽坐卧不宁却没再去现场。我怕真要把她惹急了反倒弄巧成拙。但最后这一天,我却不能不去。
我想亲手为朦朦拍下这段青春亮丽的画面。
我让黑子拉白亮去喝早茶,说想找找独自采访的感觉。麻子连拍几场累得够呛,热情渐渐消退,加上越往后越没新意,也不那么在意,除嘱咐我保护好机器之外就是一个劲儿道谢。
“仁兄受累。仁兄受累。”每个麻点都斟满虚假客套。
我算好时间,临考前进入现场,精确地就像掐着钟点。
朦朦的考核安排在后半段。也许是被几天没露面所迷惑,她见我时眼睛意外睁大,然后慢慢瞪圆,有种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惊异和愕然。我却装出公事公办有意不去看她。这回镜头里她没像上次那样溜走,而是定定站着,咬住嘴唇,一双大眼睛死死盯住我,一幅深仇大恨誓不罢休的模样。
考核进展得很顺利。当大部分学员都完成各自科目,考核也进入了尾声。
朦朦上场了,科目是挟子救生逃逸。她婷婷玉立站在舱口,听到指令迅捷进入客舱。我不断对焦调距,用镜头紧紧罩住她。能这么心安理得光明正大追踪她的倩影,分毫不差观察她的表情甚为惬意。只要朦朦通过,我也就大功告成。然而,隐隐之间却又有些担心。
警报再次拉响。朦朦怀抱真人大小的仿真娃娃敏捷钻出舱门。就在靠上滑梯那一刻,不知道是烟熏得发晕还是过度紧张,她身体一晃动作变形。紧跟着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要控制失衡的身体,顺梯而下时手中的仿真娃娃中途脱手,竟先于她垂直掉落在地板上。
心咯噔一下,摄像机失去控制,对着空无一人的滑梯和钢架结构的屋顶一通空拍。
现场鸦雀无声。前期考完的同伴呼啦一下围拢过来。
朦朦垂下头,心里十分难过。就在我正准备上前去安慰,她却突然冲我发起火,“怪你!都怪你!”忍了半天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扭头冲出人群。
“这……怎么能……怪……”面对姑娘们置疑的目光,我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解释。
一向面如铁色的指挥长现出少有的柔情,他微笑地看着大家,“今天到此为止。”
“可能真的怪我。”我想把失误揽在自己身上,以减轻朦朦的责任和压力。
“你?”指挥长有些惊讶,奇怪地看着我。“怪你什么?”
“您看啊,她平时成绩很好。这次……恐怕,大概,也许,可能……会不会晕镜头?”
“完全有可能。”没想到指挥长竟然肯定了我搜肠刮肚的信口胡诌。“可这不应该成为失误的理由。我们的目的,就是培养空乘面对艰难复杂情况时处变不惊的稳定心态。”
“再给个机会,”仗着与指挥长的交情我为朦朦求情。“让她重考一次呗。”
“不行!”指挥长却断然拒绝,对训导教官下令。“考核科目结束。收队。”
原以为跟指挥长成了哥们儿,没想到竟被拒绝得如此干脆。我不仅怀疑他的真诚甚至怀疑他的动机。他曾经的热情难道仅仅就为这次报道?那岂不是太实用太功利!
让我想不明白的还有朦朦,“怪你!都怪你!”
——怪我?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我这人不怨天尤人,更不出卖朋友,关键时刻至少想出个“晕镜头”替她找辙,虽然俗点,却展现出哥们豪侠仗义的性格。可她呢,却来句“都怪你”。怪得着我嘛!平白无故受气我还不知道要怪谁。
“你也别觉委屈。你扔假娃娃,我翻真跟头,咱俩小马哥牵老马也算扯平。”那次,我心平静气跟她讲理。
“谁跟你扯平!你翻不翻跟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你这人不能不讲理吧?”
“我怎么不讲理啦?”
“老天作证!我从上面摔下来绝对因为你。”
“哪我考砸又是因为谁呀!”
嘿!怎么还这种腔调,讹上我了还!又不是我逼你考试,更不是我把你从舱门推下去的,总不至于让我替你考吧?
事隔很久,我把这事讲给俞洁。她听后呵呵大笑。“你这人真憨!愚得可以,傻得可爱。当然怪你了。不怪你怪谁?”
“难道她真晕镜头?”我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秘密。
“她不是晕镜头。”
“哪她是——?”
“晕你!”
“晕我?”我迟钝之至愚拙之极,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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