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英雄三岛战地观光园”内非常热闹，各景点都挤满了游客。

我对陈列的军舰大炮感兴趣，程鹭则对游乐园和战地隧道兴味甚浓。只有朦朦，跟在一群观光客后面静静听女导游讲述大嶝的历史：

我们现在是在大嶝镇的大嶝岛。大嶝镇由大嶝、小嶝、角屿三岛组成，距金门最近不足两千米。1958年8月23日，驻守三岛的人民解放军同时开炮，拉开“八二三”炮战的序幕。

女导游讲述着四十年前发生在这座默默无闻小岛上那段震惊世界的战史。

炮战中，大嶝人民与驻岛部队并肩作战创下辉煌战绩。大嶝镇这三个岛，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三岛”的光荣称号。“英雄三岛战地观光园”，就是利用三岛战地资源建成的以统一大业为主题，战地观光为内容，融爱国主义教育国防知识教育和休闲娱乐于一体的多功能旅游区。

作为军迷，我对“八二三”炮战还是颇有了解，今天来此更是身临其境感受甚深。

昔日荒废的战区，如今绿树成荫交通便利，人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两岸关系的缓和，大嶝成为旅游购物的天堂，对台小额免税市场里台湾商品琳琅满目。看金门，游海岛，买台货，吃海鲜成为旅游品牌项目。每年来此的游客，三分之一是台胞。其中很多在金门当过兵，都想亲眼看看这片曾经隔海厮杀的神秘战场。

说到这里，女导游突然提高声音，“我们有幸请到几位特别嘉宾：一位是电影《海霞》中女民兵连长海霞的原型洪秀枞老人。另外两位是当年向金门喊话的女播音员陈菲菲和全军首位闽南语广播员吴世泽先生。”

听到介绍，人们一窝蜂围过去，问候，签名，合影者更是趋之若鹜。

电影《海霞》我看过，对女民兵连长英姿飒爽伫立海礁的印象极深，见到人物原型自然倍感亲切。然而，朦朦一句闽南语“您好，海霞连长！”轻而易举就把老人拉拢过去。按说《海霞》热映时朦朦还没娉婷袅娜降临人间，怎么会对经典老片如此了解？居然还会说闽南话！看她俩聊得那么热乎，我却只字片语干着急，但好像朦朦闽南语也不地道，洪秀枞不时纠正着她的发音。

朦朦属于回头率极高的女孩子，不说话都引人侧目，何况还聊得这么起劲，自然聚拢起众多的追随者。其中很多人恍如听天书似的不入四六，只是随着她的表情举动或朗声大笑或阂首凝思。朦朦又自告奋勇把洪秀枞的话译给大家听。

“老人说炮战时她就住在坑道，冒着炮火为解放军提供战勤保障，扛炮弹、挖坑道、修碉堡、补衣服，还要协防巡逻，抓特务、发传单。她印象最深的是向金门喊话。陈菲菲嗓音清脆甜美具有震撼力，以至于很多年许多金门老兵到厦门后还在打听她。”

“这倒是真的。”吴世泽笑道，“我们角屿广播站是大陆第一个对金门的广播点。除攻心外还要一遍遍广播：我们不打村庄，不打民房，只打空地和海滩。通过瞭望镜，看到海滩挖工事的士兵不见了才打炮。连金门的老乡都说，你们共产党很守信用，说不打就不打，要打也先发通知……”老人的话，引来游客一片笑声。

“这嘴仗啊，一打就是三十年，形成两岸既对峙又联系既隔绝又对话的微妙局面。”陈菲菲也笑着说。“当年厦金两岸只有两种声音，一是炮声，二是广播。我这辈子跟金门讲的话比对家人说得都多。有些台湾老兵后来跟我讲，说你们的炮弹是在阵地上开花，你们的广播是在我们心里开花，很多人就是听了广播才冒死游回大陆。因此每次打炮广播站都是首击目标。我们一只喇叭有一百八十个弹孔。去年旅游团邀我去金门，我高兴啊。这是五十年的梦想！但我毕竟是前线战地广播员，担心去了会不安全，结果我多虑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人家金门很热情。不仅我去了，连当年的《英雄小八路》也去了……”

《英雄小八路》是根据何厝小学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主题曲《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是我晨霞灿烂孩童时代唱过的歌曲，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犹如火星激荡，让我想起自己在纪念碑前佩戴红领巾的经历。

“那时虽然两军对阵，但民族大义重于一切。”吴世泽接着说，“当要下雨时我们就广播，要下雨了快收被子吧！到八月十五就问，中秋节想不想家，有没有月饼吃啊？有个叫张阿签的妇女，在广播里哭诉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个男人依靠，让我怎么活？几年后她被抓走的未婚夫抱了一口大锅游回大嶝岛。两岸同根同源，亲情胜过枪弹！”

“从对打对峙到缓和，1979年后又以同胞相称。厦门金门还约定，每年正月初一和中秋两岸同步对放焰火，由战转向和转向爱，相互投入亲情的怀抱。小三通又让战争隔绝的居民轻松来往探亲旅游，体现的就是两岸一家亲！”洪秀枞的话引发游客共鸣。有几位老人说他们就是当年的金门守军，见到昔日“对手”非常亲切，一定要合影留念。就在金门老兵和三位老人准备照相时，一名老兵用闽南话招呼一声。朦朦爽快地点点头笑着走进人群。

当老兵的手搭上她平滑的肩头，我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