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易水替发布时间:2016-01-02 08:37 3042字
二娘幽幽叹了口气道:“官人就因为拒绝了皇上许婚公主的美意,又弹劾蔡京、童贯、高俅一帮奸臣,这才辞官归田的。官人在朝会中出班奏道:微臣以为,民为国之本,花石虽好,亦当不伤民。如今花石纲一事,已令民生倒悬,不堪重负……”
“等等!”柴进颇奇她所言,且滔滔陈词,难不成她会默诵奏本?“你……你怎么知柴进当时所奏?”
“妾是官人肚子里的虫……”
“好吧,说下去!”他不由得一笑。
“官人接着说,试问奇花异石珍贵,还是人命珍贵,还是社稷珍贵?其理甚明。然却有不法之臣,鼓波而助澜,花石运经之途,破屋坏墙,践田毁墓,桥梁毁,城郭坏,劳民伤财,民不聊生,天下萧然。微臣心中惶惶,微言以谏,恳请圣裁。……”
“二娘!”柴进突然觉得血涌筋贲,二娘陈词慨然,让柴进大奇,他记得清楚,知娘子说得不错,一字不漏。这确是柴进当年为花石纲祸国殃民而上的奏本!
由于徽宗喜爱了奇花,喜爱了石头,这花们、石头们就在一伙奸臣的起哄下,大张旗鼓地进到了京城,美其名为花石纲。蔡京、朱勔一伙最热衷于此事,于是劳民伤财,怨声载道。
当时也有些大臣想上奏本,可是惧怕奸臣的势力,终于退缩了。却早激怒了当时官居六品的昭武副尉柴进,便即于朝堂上犯颜启奏,朗朗之声,震于朝廷。
眼前仿佛展现了那一幕情景,让柴进心胸激荡不已。再看二娘,见她正投过来目光,便还是问那句话:“二娘如何知柴进当日此奏?”
“官人忘了还留着奏章底本,而且还从京城带了回来?可见官人特别珍惜,故此妾宛然便取来一览,内心感佩反复阅读而已。”
“宛然真是有心,且过目不忘,确属难得!”柴进不由得赞了一番,记起她先前之言,又道,“那近的呢,又如何?”
“近的嘛就是今年,因大娘与我争事,从五月起官人就在书房,不来我二人屋里,直到三娘进门。眼下娶三娘已近半月,可是……”
她低眉含愁,心中似有许多言语,声音有点哽咽。这种风格容易让人心堵,柴进感觉还是三娘风格更让自己开心。不过他既然想恋爱,想找到恋爱的感觉,自然也应当积极投入,只是还得等与三娘渡了蜜月之后,于是他给她擦了眼泪,又温言安慰了她,然后站起身。
“官人就要走吗?”
“嗯,不要再弹《梅花落》了,好吗?”
他是要去,不趁早站起来离开,心一软,或许就去不成,那就要违规了。
二娘点了点头,月云乖巧,恰好这时候出来,便一起送他到门外,看他的身影,转到了三娘的卧房。
此夜柴进不为过甚,春风一度,就尽兴罢课,因为他拂不去对二娘的念想,也连带着想到了大娘。
两日后演武场修建工程开工,尔后事情就不少,这天清晨柴进先看了看工地,这才回膳厅进餐,餐后再往工地。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离开工地,突然看到眼前一片竹林,想起三娘常于此地习剑,一时兴至,就往竹林深处走去,却分明听到竹枝有声,旋即就看到眼前有绣鞋的足印,那足印很清晰,应该是新落下的。
“是谁在这里?”柴进唤道。
“哦,是大官人哪!”说着,从竹间跳下一位绿衣女孩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秋苹。
不由得就看着她,她一身绿,倒是和这竹林色态相谐,此时她的粉面桃腮一片红云。嗯,俏丫鬟,眉是眉眼是眼,这樱桃小嘴,这光滑白净的皮肤,还有这杨柳细腰,妙啊,这搂一把该有多爽!
柴进幽幽道:“丫头,跑这儿来干嘛?”
“三娘跟大娘上佛堂,又学针线。秋苹闲着没事,就上这儿玩耍……”
“是练武功吧!”
“也不是纯粹练武,算是练一点身法吧。”
“身法吗?”就在这刹那间,柴进一时心血来潮,突然一手揽着秋苹的身子横转了起来,随即妙绝毫癫地使了一招,秋苹便被单手撑了起来,而后才轻轻放她着地。
“让你受惊了!”柴进道,猛一回头,不无得意地瞅了她一眼。
却不料那个瞬间,柴进就像是看到了一张变脸,不可思议呀,柴进竟然看到她狠狠投过来极其阴毒的目光。
那目光像一支毒箭,扎进了柴进的心脏, 那个瞬间,柴进心中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灭了!
原来秋苹这丫头,心里头是这么恨我呀!
不过那只是一个瞬间,也许是个误会的瞬间,因为后来的秋苹神情,却是一脸灿然微笑,让柴进怀疑刚才自己那只是个错觉。
“大官人好心情,是不是已找到那个害你的人了?”秋苹道。
“你是说下毒之人,让我饮了千日醉毒酒的那人吗?”
秋苹点点头,没说话。他却琢磨开了,这丫头倒是特别关心此事,却也难得。
“放心秋苹,这人柴进迟早会找出来!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要探明其因由,此人为何要害我柴进呢?柴进和此人应该无冤无仇啊!”
“无冤无仇吗?大官人,你能确定所有的人都跟你无冤无仇吗?”
柴进突然发现秋苹的脸色不怎么好呢,而且她的眼里,似乎灼起了一点火星。真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秋苹今天怎么啦?不过她说的话也在理呀。
她一定是心情不好,是啊,做人家奴婢的心情又怎么会好呢,为何就不逗逗秋苹啊,让她开心也是好事嘛。当下就说,啥时候一起出去玩玩,怎样秋苹?
她的脸色又是一变,顿时眉开眼笑,“出去玩啊,太好了!在这里头真是憋闷坏了!不过……不过奴婢是不敢跟大官人一起出去玩儿,只怕主子不依呢!”
“主子不是经常出去吗?待她出去了,咱们也出去,她哪知道啊!再说了,是咱柴进说了算,是不是?所以你根本不用怕!”
“那还是不行,丫鬟跟庄主一道外出玩儿,人家背地会怎么说呀?”她这会儿却来精神了 ,眼睛亮亮的。
“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呀!又不曾发生什么……”
“可谁说得准呢?”
她的眼里突然含着柔情,柴进突然心中大动,一下抓住她的手,“你怕么?”
“柴大官人是好人,我怕什么?可是为大官人好,还是再约上一个,然后结伴而行……”
“嗯,有道理!你觉得约谁好呢?”
“大官人好好想一想,奴婢也想一想,待明日得闲便时再议,如何?”
柴进点点头,不由得大乐,心想这丫头倒是鬼点子不少。秋苹当即告退,转身就走。他想追过去跟她一起走,又觉得失之矜持,只好作罢。
回到书房,秋苹先前的眼神又电一般闪动在脑海里,寻思了许久,突然有一阵子疑起秋苹来,这下毒之人也许不是三娘,却是这个俏丫鬟秋苹。为何不呢?她一个丫鬟,突然问及此事,是不是也管得太多了,是试探吧?
其实,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未水落石出之时,山庄中人任何一个都可以是怀疑对象。
但目的是什么呢?哎,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朝中奸党对我柴进不放心吧?
那可疑的秋苹、李龙、阿钊、吕郎中甚至三娘,他们和奸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呢?
不久回到书房坐定,翻看书籍,突然想关上房门,好好读一回书,但没翻几页,又想着玉卿公主,也想着朝廷奸臣可能的加害,透过窗帘看白日,仿佛一眼就看到了汴京皇城,日头忽然昏暗,浮云迭起,不由得记起了唐朝诗人李白的两句诗:“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这时他的眼前浮现了二娘弹过的那个古琴,嗯,现在有感觉了,想以古琴来一抒怀抱,弹什么呢?无非是《高山》或《流水》,再不就是《广陵散》或《酒狂》。嗯嗯嗯,柴进会不会弹啊?应该是弹得不错,虽这么想,心里还是虚的。
便还是再吟了那两句诗,又取笔写了这两句诗,然后涂鸦了一阵。
喝了几口茶,好不容易收心不想这事了,便琢磨工地的事,觉得眼下人手尚缺,东庄那边的门客和庄客或可以用上,明日可以到东庄走一趟,既为搬兵去,也为着瞅瞅东庄,看看好汉。
是啊,好汉!
突然就拍下自已的脑袋,哎呀,怎么就忘记了武松呢?这打虎好汉早都到了咱家门,自己却一心只在美姐儿身上,就记得快意人生。
他从水浒中所载知道武松早已居于此,患着的疟疾都快全愈了,他好想见见这位打虎英雄,虽说眼下并未曾打虎。
却见家丁柴全急匆匆报说:“大官人,门外一人像是好汉,自言久仰柴大官人,像当年孟尝君养客。但李俊不用官人养,却愿当手下门客,件件杂务甘愿为役使,欲当一回真门客,还望柴大官人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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