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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元旦就要到了,到处弥漫着一股欢腾的气氛，哥几个还要萎靡一阵子呢。

学生时代的圣诞、元旦，可比春节还隆重。春节同学们都跟随家长走街串巷，还得不到彻底的舒心自由；圣诞、元旦，同学们照常上课，可以与同龄伙伴一起庆祝。

为了庆祝元旦到来以及丰富单调的业余生活，子弟学校高三年级组决定忙里偷闲，组织一次足球赛。

子弟学校素来就有很好的足球传统和运动氛围，个个都是从小踢到大的铁杆球迷，就算不配上场踢球的菜鸟也熟知规则及足坛趣闻。只是这几年，学校基本不组织体育活动了，为了评省级重点中学把教学精力全都压在高考录取率上。这次比赛机会难得的很，自然也是哥几个在老师及同学面前露脸表现的难得机会。

高三年级共八个班，按照学习成绩排名依次分为一至八班，阮彬、秦牧阳、祁煌一伙在火箭班一班。

赛事是这样安排的：一班对阵二班；三班对阵四班，以此类推，胜者晋级进行半决赛，直至最后决赛。

首轮比赛，一班以5:0的比分轻松击败阴盛阳衰的二班，其中秦牧阳独中三元。

次轮一班又以3:1的比分击败了另一组的胜者四班，这场比赛，四班赛前制定战术，死盯住一战成名、树大招风的秦牧阳，对他动手动脚、连拉带扯，稍一粘球准会有人放铲过来终结他的表演，有几次直接踢到秦牧阳的小腿腓骨上了，真是钻心的疼。那个四眼裁判却熟视无睹，哨子不知是丢了还是坏了，整场比赛也没响几声。秦牧阳眼见场面有优势，胜券在握了，索性不带球了，一拿球就匆匆传出去了。虽然自己全场哑火了一球未进，但好在祁煌、颜战站出来了，共打入三球，一班就这样进入了决赛了，对手是同样两战全胜的八班。

八班的“子弟血统”很模糊了，大部分生源都是来自江南岸。

高一入学时，子弟学校改制扩招地方生了，当地人的有些不良风气也随之引入，鱼龙混杂了，三教九流了，对于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来说，混个高中文聘去当兵或是考个技校就谢天谢地了，低目标分考高了也是浪费，所以他们天天打架滋事、不务正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某些怂人也会狐假虎威搬出八班的恐怖名号肆意欺负别班同学，这令其他班谈“八”色变，避之不及。要不是不得已在决赛中相遇，一班和八班的人会老死不相往来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定是场恶战！好歹这只是一场足球赛而已，不是打群架动家伙，论技术和实力，一班都有自信击败八班最终夺魁。

决赛千呼万唤始出来了，一班十几个球员早早来到学校操场准备热身，却发现前几场原来专供校领导及部分老师观战的主席台撤了。这让本想在老师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秦牧阳甚是失望，他呆站在操场上琢磨道：“真他妈想不通，前面无关紧要的小组赛，校领导和老师都来了好多人观战，怎么反而到决赛却没人看了？”

一旁正在系紧鞋带、拉整球袜的祁煌拍拍秦牧阳的肩说：“怎么哥们，看不出你还是个人来疯啊。没人观战你就不会踢了？不过没关系”，说着他指指远方涌来的一大批女生：“我让我家荆轮把她们五班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生都召集过来了，给我们战无不胜的一班加油，如果再加上我们班原来的人马，拉拉队阵容也不容小觑。”

秦牧阳仰天长啸：“知老夫者祁煌也！”

祁煌得意一笑：“岂止知道你，我祁煌消息可灵通着呢。知道为什么老师反而不重视今天的决赛吗？那是因为教委领导马上要来检查学校的‘德智体美劳素质教育工作’的落实情况。举办比赛，就是为了几个领导台上坐坐、摆摆动作照几张相，为以后教委检查恶补点积极开展体育活动的素材。咱们踢得臭汗淋漓只不过是个背景罢了，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现在呀，看来素材收集完了，哪个校领导还有工夫大冷天看小屁孩瞎踢！学校让学生出来观战已是仁至义尽了，你就知足吧。”

说话间，一班同学果然稀稀拉拉地来到球场边了，但一班终归是火箭班，有不少人还拿着课本趁机学习，头都不肯抬一下。没有专业的观众欣赏，秦牧阳顿觉失去斗志，心里发着唠叨了：“原来如此。真他妈……”

秦牧阳刚想继续抨击一下学校的形式主义、官僚作风以及让人泄气的啦啦队，就听“嗖”的一声，一个黑影物件呼啸而来了，照直脸砸将过来了，他哪里来得及反应，觉得鼻尖和嘴狠狠地挨了一下，眼前一黑一阵酸楚后，失去平衡摔了个踉跄了。

秦牧阳捂住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边一个足球还在地上像是嘲讽似得上蹦下蹿地弹着。这时，八班那个自称老大的范伟和几个马仔慢悠悠地走过来了，语气充满讥讽之意：“呦，这不是号称一班比埃尔霍夫的秦牧阳吗？怎么头球功底这么业余？亏我给你传了一脚这么漂亮的球，是不是整天学习脑子呆掉了？”说完用海底捞月的大把势抄起足球，笑得前仰后合地扬长而去了。

秦牧阳觉得嘴里一阵咸腥，呸了一口竟是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嘴唇内层被迫向锋利的牙齿挤，导致他自己的嘴唇被自己的牙割破了。

站在一旁的祁煌先是一愣，等缓过神来后连忙扶起蹒跚的秦牧阳，对着八班那几个扬长而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场下嚣张个什么劲儿，有本事等会儿场上见。”

事发突然，秦牧阳像被打了麻药一样懵圈了，一开始竟在这样地挑衅面前全然没有一点男子汉的火气，过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怒火中烧了：“太他妈欺负人了，把我秦牧阳当书呆子了！”

祁煌急忙劝道：“秦牧阳，冷静，冷静。他们肯定趁着比赛没有老师监督。赛前故意逗你火，目的就是搅浑形势、争取冲突，让你带气踢球或者索性吃红牌被罚下。千万别中了敌人的诡计，一班要是在计谋上输给他们那就太跌范儿了。”

说话间，荆轮也过来了，她感召力惊人呢，带着一帮女生过来查看秦牧阳伤势呢，甚至一班的“小林黛玉”岳雨嫣也跟过来慰问了，岳雨嫣掏出自己的手绢给秦牧阳擦去脸上被足球砸中后留下的灰印，温柔地止血拭痕。

秦牧阳真是受宠若惊了。自从转学回来后，他虽与“小林黛玉”在一个班快一个学期了，但彼此从来没说过话，也没有瞧仔细面容呢。先前秦牧阳对这个女生唯一的印象就是她静静地、慢慢地、病怏怏地、很文艺，在纷繁嘈杂的教室里，她所到之处就是那静谧的荷塘月色。

利用被足球狠狠砸一下的代价，秦牧阳有幸得以近距离一睹岳雨嫣的芳容了。她个子适中、身材纤瘦、披肩长发，脸蛋圆润可人，眼眸总像刚哭过一场水汪汪的，却不见红红的血丝，可不像荆轮那种打眼一瞧就是美女的类型。她，眼神中闪烁着那遥远古典的忧郁之情，看上去楚楚可怜，林黛玉大抵也如此吧。

岳雨嫣还在给秦牧阳擦着脸，手绢上弥散的芳香让秦牧阳如痴如醉，甚至产生幻觉了，感觉此刻他与岳雨嫣置身与一片夏日的向日葵里，彼此拥抱在一起，捉个鱼儿、嘻个戏、打个滚，全世界都是金灿灿的温暖和幸福。

一阵刺耳的哨声将秦牧阳拉回到现实了，那是比赛快开始时裁判的提醒哨声。

岳雨嫣还在仔细擦拭着秦牧阳的脸，原本洁白芳香的手绢已经被肮脏的血垢擦得污秽不堪，秦牧阳玷污了女孩的手绢，突然也对刚才自己产生荒淫的念头感到羞愧和内疚了，于是莫名其妙地对岳雨嫣说了句：“对不起，把你弄脏了”。

秦牧阳的原意是想说把她手绢弄脏了，却因为还在愧疚刚才的荒淫念头，说成把她弄脏了。岳雨嫣不甚其解，脸羞得绯红，却惜字如金始终不开一言，忧郁的眼神尴尬地绕开那个慌张男生，六神无主四下张望去了。

比赛终于开始了，虽无老师观战，但那挑衅的一球和岳雨嫣的观战让秦牧阳又重拾起非赢不可的满腔斗志了。

开球之后，不出所料八班的人靠着强壮的身体冲撞和烦人的小动作在场面上占据上风了，他们显然做足准备了，拉胳膊、肘击、甚至阴险地抓对手裆部，无所不用其极。虽然犯规频频，但是小动作隐蔽着呢，都是伪装成不经意的惯性动作，裁判只对他们百分之三十左右的犯规进行吹罚，连张黄牌都没出过。

有次，祁煌带球趟过一人了，那人反身轻轻出脚，隐蔽地踩在祁煌支撑脚上，祁煌正跑着欢实着呢，瞬间失去平衡俯身倒地，重重摔倒在草地上。有开场前秦牧阳遇袭的插曲铺垫，一向好脾气的祁煌也忍不住发脾气了，翻身起来向裁判示意，可裁判却以无明显犯规动作为由拒绝判犯规，祁煌却因抗议时嗓门大领到开场以后的第一张黄牌了。

秦牧阳趁场上死球闲暇时向祁煌示意改变打法：“少盘带、一脚触球、拉扯空挡，减少与对方的身体纠缠、凭借团队配合跑位过人。”秦牧阳的战术思想于是口口相传下去，全队渐渐打起了精彩的一脚出球配合，引得场边啦啦队连连叫好了。

经过多次虚虚实实的进攻，机会终于出现了。上半时快结束时，守门员邵年没收了对方来犯之球了，此时对方主力大部分压在前场，留下一片空虚的后防，邵年拿球后没做半刻停留，顺势一脚将球开到中场，球在草地上弹了一下后颜战抢到了第二落点，用力头球后摆给前腰位置的祁煌。还没等球落地，祁煌迎球轻轻用脚一撩，就挑过了对方最后一个后卫的头顶。整个过程，对方防守人员连球带人都没机会摸一下。

不愧是多年的兄弟默契。早在颜战争抢第二点时，秦牧阳就已经有意打提前量开始跑位了，待祁煌的传球刚好越过最后一位后卫时，秦牧阳如离弦之箭从后面加速赶到反越位成功了，他的眼中跟计算机一样绘制出一张图，标明了球未来的运动路线和他自己最短运动路线的交叉点。球在地上弹了一下后，如约来到了计算好的交叉点，此时刚进对方球门禁区，对方守门员已摊开双臂上前封堵。秦牧阳迅速赶上前来，顺势抡圆了一脚抽射，身体完全伸展开来，球和身体一起像出膛炮弹一样轰出去了，腾起在空中，嘭得一声贯彻全场，他在空中也不忘关注皮球，目送球射在了右上角的球门柱后反弹砸进网窝了才松了一口气，放肆地将身体落在地上。

场边欢腾了，一班队员聚到场边了，按照赛前的约定，他们前后坐成一列，佯装坐在皮划艇内划船的架势以示庆祝，欢喜着，更解气着呢。

在一片欢呼声中，荆轮带头大声喊道：“秦牧阳，好脚头。有朝加入国家队，迟早捧回大力神！”秦牧阳没有沉浸在赞美中，而是四下张望寻找一个人，他的眼神希望虏获到那人此刻正为自己的进球而高兴；他的眼神希望虏获到那个原本忧郁的眼神会不会心随所动而透出一丝欢喜。环顾几圈却不获，他心里焦急了：“岳雨嫣，你去哪了呢？”

上半场很快结束了。

中场休息时，岳雨嫣终于出现了。原来她和刘震鹏抱着一箱饮料向操场走来了，从箱子中拿出饮料分发给球员们，最后终于向秦牧阳走来了，秦牧阳心里砰砰跳得乱，岳雨嫣不发一言地递给秦牧阳一瓶，秦牧阳迫不及待喝着瓶里的甘，却发现每个人都得到她的惠泽了，秦牧阳显得有些失落了。

下半场比赛还要继续。球一动起来，八班的踢球节奏变化就显现出来了：他们各个脸红脖子粗跟打鸡血似得拼抢积极，并且不像上半场那样长传冲调、直来直去了，有一些细腻的二过一配合，看来中场休息时，他们发现自己问题了，痛定思痛了，做战术调整了，并执行地立竿见影。很长一段时间，球都被压在一班后场不得过中线，弄得一班城池险象环生、人人疲于奔命。秦牧阳、颜战、祁煌被专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盯防，管你有球没球如影随形，还不时“不经意”地撞下、拌下。一班进攻三叉戟集体梦游了，明知是在挑衅，但又能如何呢！裁判没看到，也不能再跟他抗议怕得黄牌，只能牙咬碎了往肚里咽。

眼看攻破城池指日可待，八班场下拉拉队开始聒噪起来了， “一班，减油；八班，加油”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场上队员也不由自主分心了，向八班球门后头的那帮女疯子们看去了，其中一个浓妆艳抹、****，颇有大姐大风范的女子还和颜战四目相对了一下，虽说女痞不是颜战喜欢的类型，但她也算漂亮。

那个大姐大看着颜战好一阵子，忽然叫停了他们的啦啦队，几人围拢一起耳语几声后，发出疯婆娘般的哄笑声。

“咦，怎么不喊了？笑什么呢？”颜战心中暗想：“莫不成……是我大前门没关？不存在啊，运动短裤哪来的拉链呢？”为了确保不当众出糗，颜战周身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行头，还特意扭身看看屁股上的布有没有被撕开，毕竟拼抢的紧，劣质球服是有沿着屁股缝开衩的可能性的。

但也都一切安好。“到底笑个蛋啊？难道是……难道是这个大妞看上我了？她确实漂亮性感，但……跟我不是一路人啊，我……我是断然会拒绝的。”颜战咽了咽口水，“要是……要是她对我爱的死心塌地，动用黑恶势力要挟我、逼我就范怎么办？啊……那我不成了掉进盘丝洞的唐僧了，要受尽这个狐狸精的凌辱了？哇塞......”

“看球，蠢货！”颜战被祁煌急促的喊声惊醒了，就看祁煌轻轻用脚一搓，一记挑传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落叶弧线，朝颜战身后飞将过来，短暂陷入迷思的颜战缓过神来了，与身旁八班亦步亦趋的“狗皮膏药”四目相对，竟发觉似乎刚才走神的不止他自己，那个蠢笨后卫面露狐疑，也慌手慌脚着，可能是被颜战刚才一动不动站在场中发呆的怪诞举动彻底弄懵了 --一会儿想冲过去拦球，一会儿又想继续盯稍，踱着小碎步，左挪挪右挪挪，举棋不定，甚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