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第二天一大早，秦牧阳就把哥几个召集到操场，宣布自己喜欢岳雨嫣以及晚上江边的表白计划。

那个年纪，帮哥们追女孩，自己也跟谈了半场恋爱一般过瘾，大家听后都很高兴和乐意。

刘震鹏在元旦的节日气氛中，也约好了与自己近期交往过甚的女孩子表白，因为一些悬而未决的原因他还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大家，于是谎称自己家里有事不能参加秦牧阳的计划了。

除了刘震鹏“家里有事”，以及晚上查霏要请家长外，其余各个都自告奋勇想帮忙。在愉快的氛围中秦牧阳与阮彬也摒弃前嫌、握手言和了，阮彬还主动提出免去两元钱的点歌费，并要亲自编辑点歌祝词以及录制广播。

秦牧阳特意嘱咐阮彬，让哥几个的名字都出现在点播人的“辛德勒名单”里，他担心要是只有自己一人名字会显得太过张扬、突兀，在敏感、变态的周舟老师大行其道的白色恐怖学校里，无异于自掘坟墓。

荆轮大包大揽地把买蜡烛、买蛋糕、布置场景的活路统统归为己有了，两下计划就分干净了，没分到事做的人都很扫兴，抱怨道：“得，没咱几个什么事，咱就做群众演员吧！”

那是何其缓慢的一天，随着永恒时间流逝而发展的事物，因为心情的焦虑和急躁都以慢节奏播放着。一整天秦牧阳都六神无主，一次次幻想着晚上玄妙的情景。

元旦晚会意料之中的无聊，甚至无聊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要不是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害怕惹麻烦，秦牧阳早就拍案而起了。

除了秦牧阳组的“三句半”，别的组还有诗朗诵、唱歌、跳舞、猜谜语之类，都与艺术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心想：“也许绝大多数国人噩待给养的审美能力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亏欠的。”

祁煌组八人一登场气势强大，本以为是个不错的节目，但一开始表演就把大家恶心得不轻，鸡皮疙瘩掉一地：诗朗诵选取的材料就是一篇刚学的课文，八人装腔作势、字正腔圆，一人读一段就算凑个节目。本以为矫情的班主任会因他们敷衍糊弄当场发飙，但周舟却出乎意料地面露喜色，极为入境似得连连点头称赞。

该节目三句半登场了，词都是颜战头天憋一晚上想出来的，可以说是当晚唯一的原创节目。几人拿着锣敲着鼓就站上讲台了：

锣鼓喧天人欢笑，辞别旧岁新年到，老师同学齐欢聚--热闹；

锣鼓家伙敲起来，我们小组登台来，没人鼓掌怎么办--我来；

咱们说段三句半，来把苦学生侃侃，如有雷同别吭气--破烦；

寒窗苦读立壮志，认真学习早当家，披星戴月为的是--赚钱；

夜晚校园无处坐，花前月下情侣多，没有女孩属于我--上火；

老师听闻急瞪眼，问我早恋是何人，只怪夜晚月儿昏--眼拙；

光阴似箭过得快，转眼高考就来到，面对人生分水岭--打颤；

还有半年多光阴，查漏补缺复习忙，祝愿大家都考上--重点；

你是风儿我是沙，天南地北闯天涯，自此难得几回见--多聚；

长大成熟要独立，出门在外靠兄弟，兄弟阋墙外御侮--腰硬；

我们说的好不好，希望大家捧捧场，大伙可别没心肠--鼓掌；

为了今晚联欢会，颜战连夜来准备，后面还有好节目--撤退。

虽然格调一般，但在其余节目的衬托下显得鹤立鸡群。可惜周舟并不买单，仿佛梦游似得疲惫万千，简直是对辛勤烧脑的文艺工作者最大的羞辱。秦牧阳琢磨半天琢磨出味道了：所谓晚会也就是让老师休息一下罢了，周舟眼里最关心的还是学习成绩，当然这些不能明说。倘若谁不长眼、揣错上意，耗费精力准备节目，还在晚会上自鸣得意瞎显摆，那肯定会被周舟当作查霏般的“黑馍”好好羞辱一番不可。

不过晚会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毕竟节目是由人演的。岳雨嫣独唱的《白桦林》就让魂不守舍的秦牧阳眼前一亮了。倒不是说她唱得有多好，刚一张嘴就把大家都骗了，当音乐声响起后大家大眼瞪小眼，然后会心一笑了：

“白桦林好地方，

海狸的家乡，

那里有大麋鹿自由游荡，

蓝色湖水岩石岸，

我将要再回还，

蓬得得蓬蓬蓬，蓬得得蓬蓬蓬，蓬得得蓬蓬蓬，蓬蓬……”

还没唱完，大家已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了。而周舟由于禁锢正统之中、远离幽默过久，显然不食人间烟火，不明笑点何在，在满脸狐疑和不解后，依旧威颜稳坐。

秦牧阳没想到岳雨嫣这个看似泣泪葬花、文弱寡言的女孩，还有如此冰雪聪明、调皮可爱的一面。她的节目选材传统，“根正苗红”，但又不甘与传统迂腐同流合污，冒着一定风险，与周舟代表的刻板老套的审美观念开了一个辛辣的玩笑，而作为旧势力的代言人--周舟却浑然不觉。

秦牧阳对岳雨嫣的喜爱变得更深刻起来。

晚会终于结束了......

除了有事回家的刘震鹏和被要求请家长的查霏，其余人等迫不及待地在教室后门聚拢在一起。

邵年一来就抢先发言道：“哎，我建议咱们今晚换个地儿。听说范伟那帮闲人最近晚自习后经常在江边活动，他自己光棍一条就见不得别人成双成对，专找幽会的情侣开刀泄愤。轻则言语羞辱，勒索钱财；重则对女孩调戏玩弄，对男孩拳脚相加。”

胆小怕事的阮彬脸色立马变得铁青，附和道：“我觉得邵年说的在理，还是换个地方吧。倒不是说咱哥几个怕他们，就是别被那帮痞子坏了表白的气氛。”

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提前规避风险，大伙一致决定换地方实施计划了。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场所代替。

还是见多识广的祁煌发话了：“本来不想说的，但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俺索性把‘花果山’奉献出来吧。走，滨江小区119栋的天台！”

邵年心知肚明祁煌一定经常带荆轮去那里快活，于是自己也格外兴奋，对祁煌说：“你那哪是花果山呀，分明就是伊甸园嘛。”

祁煌有事很着急，撂下一句“不跟你们闲扯淡了，火警楼见”，就匆匆离去跟荆轮准备表白道具了；颜战要引领岳雨嫣到预定地点责任最重，要自然而然、不被看出刻意，于是就早早跟岳雨嫣凑到一起提前预热了。

出人意料的是查霏也来了，经过一次“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教训后，查霏看透所谓的权贵了，自觉无错就拒绝妥协，居然压根就没通知家长，而周舟不知当时是不是一时兴起，也没放在心上，居然忘了那岔事了，于是查霏得以悠悠达达地来到操场汇合，准备检验一下阮彬的工作成果。

没过一会儿，校广播响起了熟悉的前奏曲了。

阮彬看看表，自豪地说：“现在9点14分，我预设的9点15分机器自动广播，忙活了我一中午，午觉都丢下了，大家就屏息以待吧！”

秦牧阳还有点不放心：“哥几个的名字都在吧？”

平日总被秦牧阳说教奚落，阮彬倒逮着机会教育起秦牧阳了：“操，成天说我怂，我看你才怂呢！为了放烟雾弹掩护你，哥几个名字都赫然在列，分摊伤害嘛！”

查霏、邵年一听要分摊伤害愤愤而起，嚷着秦牧阳非得事后请他们好好搓一顿才能弥补内心创伤。秦牧阳满脑子岳雨嫣，他们提什么要求也就心不在焉地点头应允了。

终于，广播里传来了阮彬矫揉造作的声音，大家停止了吵闹，屏息静听了：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在各位辛勤耕耘、秉烛夜读、通过高考、迈向成功的历程上，今晚，是普通的一晚；在一年春意盎然、骄阳似火、秋菊傲霜、瑞雪纷飞的四季交替中，今晚又是特殊的一晚。今晚，我们将告别辛巳蛇年，迎来壬午马年；今晚，我们将再褪去一丝幼稚，穿上一丝成熟；今晚，我们又离高考近了一天……今天，是高三一班岳雨嫣同学的生日。同学们，让我们暂时放下手中的书和笔，为岳雨嫣同学默默祝福，祝她生日快乐！借一首优美的歌曲，远眺夜色中的山林，让疲惫已久的身心得到片刻的休息和安宁，明天再以崭新的面貌和更火热的激情投入到新的学习生活中吧！下面请欣赏，由高三一班秦…秦…牧阳…嗯…秦牧阳、祁煌、邵年、颜战、查霏、刘震鹏等同学为岳雨嫣同学点播的歌曲--《白桦林》。”

于是，悠扬哀伤的民谣响起了：“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大家听得愣神，尤其是阮彬，张个大嘴回味着自己的杰作。还是邵年先品出不对劲儿了，问：“咦？阮彬，你不是说大伙分摊伤害吗？怎么没你自己的名字！说你怂，你怎么就演上了！”说着，没等阮彬抗辩，查霏猛地从后面将两手穿过阮彬的咯吱窝将他架了起来，邵年也迅速用手牢牢抓起阮彬的双脚，两人如抬担架似得将阮彬四肢掰开，将他脆弱敏感的裆部在粗糙的树皮上来回刮蹭，嘴里还振振有词：“像你这样的怂人，这个基本没用了。”阮彬像只待阉的小狗，脚来回扑腾就是摆不脱，只好一会儿惨叫一会儿疯笑：“哎呀哎呀，哈哈哈，不是，你们听我解释嘛。我不是还说‘等同学’了嘛，我不是考虑念自己名字怪怪的嘛，害怕别人说我以权谋私啊，呦呦呦，轻点轻点，疼！”

点歌这件事情阮彬做得还是让秦牧阳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假装润嗓子那段，把秦牧阳名字念了几遍，既拉着大伙一起放烟雾弹垫背，又在咳嗽的顿挫中不经意强调了秦牧阳，可谓低调中的华丽！看得出来这小子把兄弟的事还是放在心上的，下了一番心思。

知恩必图报，于是秦牧阳拉开了查霏、邵年，帮阮彬解围道：“哎……算了算了，念在阮同学免了我两块钱点歌费的面上，今天就饶了他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会儿在我表白的时候，需要来点背景音乐煽煽情，你就在后面哼唱《白桦林》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事成之后我请各位肱骨之臣吃饭，去三姐串串香咱们使劲造！”

一听要请客吃饭，查霏、邵年这两吃货舔了舔嘴唇方才作罢了，由于担心落在岳雨嫣和颜战后面，在秦牧阳的一再催促下，哥几个这才急匆匆地奔向火警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