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翌日，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中飘荡着雨后青草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整个世界都变得通透起来。

林青一大早就来到了客栈等候。昨天晚上，他把韩子允从绍兴府买的吃食带回了家，看到母亲吃的开心，他打心眼里感激韩子允，从心里认可了这个大哥。

看得出来，韩子允跟孙猴子休息的都不怎么好，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孙猴子胡乱吃了几口，拿起一个烧饼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过了一阵子抱着一个大包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孙大哥，你这包袱里装着什么东西啊？”

“这个啊，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孙猴子对着韩子允打了一个眼色，韩子允也已经吃好了，也已经换上了官服，三人迈步向着县衙走去。

客栈距离县衙并不远，不多时林青兴冲冲的说道“韩大哥，那里就是县衙了。”

顺着林青的手指，韩子允看到县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想来是听说了他要公审案子，特意赶来围观的，当然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案子本身，也足够的吸引人。只是当他注意到县衙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

林青跟他说过县衙破烂，徐子安更是以县衙破烂为名，昨晚让他住在了客栈，可是他却绝没有想到客栈破烂成了这般模样，如果不是林青领路，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块黑乎乎的牌匾，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就是县衙。

县衙，就好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汉，跟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打过一场架一般，透着一种萧索的悲凉。韩子允甚至觉得，就算是孙猴子的那个小窝也比这县衙好的多。

“韩大人，早啊。”徐子安看到了韩子允，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徐子安也穿着官服，穿上官服的他，显得佝偻的越发严重了，甚至于上半身几乎要跟地面平行了。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官服的人。

徐子安跟韩子允客气了几句，一指身边面白无须，眼睛都笑成月牙的中年人说道“这是咱们县的主簿，曹子良曹大人。”

曹子良拜见了韩子允，徐子安又指着身边那个面黄如纸，不住的咳嗽的的大汉说道“这位是咱们县的典史程万春程大人。”典史，掌缉捕，监狱，却不成想是这么一个病秧子。

彼此见过礼后，徐子安开口说道“韩大人，剩下的吏员等会自然会拜会大人。”

韩子允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徐大人，你们就没有想过修葺一下？”

徐子安低着头，韩子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说道“回禀韩大人，我们新昌县已经多年没有县太爷了。而且我们新昌县比较的贫困落后，朝廷也一直不曾拨付款项，所以县衙年久失修，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韩子允点头，接着问道“徐大人跟众位大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办公，真是可钦可佩。”

徐子安道“禀韩大人，其实我们平时根本不在县衙里办公的。咱们新昌县虽然贫穷，但民风淳朴，平时鲜有事情发生，即使有了事情，我们一般也是在自己家里处理的。”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县衙的门口，围观的众人打量着韩子允，都听说了新任县令年轻，却不曾想到这般年轻。众人不由得有些存疑，这样的年轻人，能够治理的了一个县吗？

县衙的大门，就像是那老掉牙的**，遍布的沟壑诉说着曾经的沧桑，虽然还依然坚挺的立在那里，但却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韩子允没有了进去的冲动，貌似包括徐子安也没有想要进去的冲动。韩子允想起了那个所谓的诅咒，看着周围虽然围着很多人，但却都若有若无的跟县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韩子允皱了皱眉头，索性让孙猴子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了县衙的大门口，吩咐邓芳把一应人等压到门口，他要在县衙的门口公审此案。

新昌县他最大，旁人自然不敢多话，不多时，苏秀琴，道士师傅，和尚徒弟，还有苏秀琴的公公马老。

虽然是露天的，但一应程序还是必不可少的。只是韩子允看着两旁站着的衙役，虽然穿着制服，虽然喊着堂威，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韩子允想起了林青的杀猪副业，那么这些衙役怕是平时都是经营自己副业的吧。

韩子允没有追究的心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人，所为何事，一一从实说来。”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堂威一喊，官服一穿，虽然年轻，但韩子允端坐在那里，油然而生一种威严。苏秀琴赶忙低头说道“启禀大老爷，民妇名叫苏秀琴，是一个寡妇。民妇状告的就是身边的道士，状告他，他偷看民妇洗澡。”

“大人，冤枉啊，我不是有心的。”道士师傅不甘心的喊道。

“住口。本县不曾问你话，不得插嘴。念你初犯，暂且绕过，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端坐着的韩子允，偷眼看了一边的孙猴子，孙猴子默默的对着韩子允竖了竖大拇指。韩子允从来没有做过官，也不曾记得有人教过，好在孙猴子从小在市面上混，升堂审案倒也见过不少，两人昨晚在客栈没少演习，是以今天的眼圈才会这么红。

韩子允看到孙猴子的暗示，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也就越发的有底了，开口说道“你说自己冤枉，冤从何来，不要怪本县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道士师傅咽了口唾沫，开口说道“这个妇人的公公请我去他家里给他治老寒腿，我从他家里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惊叫，情急之下闯了进去，这才不小心看到的。我可不是有心偷看，确实是想要救人才这么做的。”

“老人家，方才那位道长说的可属实？”

苏秀琴的公公点头道“回禀大老爷，的确是这样的。”

韩子允点点头，盯着苏秀琴问道“苏秀琴，昨天我听徐大人说过，按照新昌县的风俗，男人偷看女人洗澡，除非女人嫁给那个男人，否则是要剜去双眼的，你可知道？”

苏秀琴睁大了眼睛，开口说道“大人，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民妇既然报了官，不是应该按照律法断案吗？”

韩子允面无表情的说道“大明律三十卷，四百六十条，惩奸罚恶，却不曾有哪一条涉及偷看女人洗澡的罪责。”

韩子允在绍兴府养伤的时候，可没少做准备工作，熟读大明律自然是首当其冲。

苏秀琴傻眼了，瞠目结舌的问道“那怎么办？”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慌乱，难不成要按照新昌县的风俗判案？她自然知道道士也是好心，如果因此被剜去双眼，她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韩子允微微一笑，“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断案判案自然不能照本宣科，墨守成规。我倒是有个办法，或可一试。孙猴子，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