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阳光普照大地。

新昌县主街中心大街上，万道霞光中缓缓走来一个落魄潦倒的身影。

右手拄着一根七拐八绕的木棍，左手拿着一个黑乎乎缺了一边的破碗。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间或夹杂着一些草叶，就跟鸡窝一样。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补丁连着补丁，已经看不出哪是衣服，哪是补丁。

身影查看了一下周围，走到大街的路边盘膝坐下，把那只破碗摆在了身前。阳光照耀着那张脏兮兮的脸，从眉梢眼角还隐约能认得出，这人正是韩子允。

韩子允打量着街上的行人，内心一阵叹息。清癯中年人给他的第二个考验就是让他用乞讨来的钱请一个乞丐吃饭，期限就是一天，如果乞讨不到钱，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只能饿着。

韩子允身上的装扮，正是出自孙猴子之手，当然清风老道也没有少出主意。孙猴子本来还想给韩子允的腿上绑上带血的绷带，造成受伤假象，博取同情，不过被韩子允拒绝了。单人独骑力战倭寇，而且还斩杀了两名倭寇的彪炳战绩，韩子允已经记不得了，但所有的人告诉他那是他做的。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落下的后遗症，总之韩子允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晕血，所以才拒绝了孙猴子的提议。

韩子允默默的低着头，想着孙猴子临时教导的乞讨秘诀，正在这时一阵竹杖敲击石板的声音传来，韩子允诧异的抬头一看，只见的从街角拐弯处慢腾腾走来一个同样破衣烂衫的青年，看模样跟现在的韩子允像是同行。右手的竹杖不断地点击在地面上，韩子允注意到那个青年的眼睛竟然全是眼白，看的让人心里一阵悲悯。

盯着别人的痛患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韩子允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正在这时，韩子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碰触自己的腿。韩子允诧异的一看，发现自己的身边立着一根竹杖。顺着竹杖抬头一看，发现那个瞎眼乞丐就站在自己身边。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韩子允不解的问道。

瞎眼乞丐咧开嘴冷笑着说道“你竟然问我有没有事？我当然有事了。看你这模样，你是新来的吧？”

韩子允点点头，接着想到对方是瞎子看不到，于是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

瞎眼乞丐不屑的说道“一看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个雏。你倒是会挑地方，找了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实话告诉你，这个地方是我的，我说了算，知道吗？”

韩子允这才知道，感情这瞎眼乞丐是来让他换地方的。虽然瞎眼的确值得同情，但韩子允还是觉得这瞎眼有些过分，气愤的说道“你说这个地方是你的就是你的啊？这里写你的名字了吗？还是你去县衙报备过，承包了这个地方？我还说这个地方是我的呢。”

“呵呵，真是好久没有碰到这么伶牙利嘴的家伙了。”

韩子允想了想说道“这个地方这么大，足够咱们两个人待得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待在这里。”

瞎眼乞丐冷声哼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才对？”

“不用谢，大家都不容易，理应相互照应。”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用得着你照应吗？识相的赶快滚，要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我是看你是盲人，这才对你好言好语，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还盲人？瞎子就是瞎子，说的还挺文雅。你再看看，老子可是瞎子？”

韩子允闻言定睛一看，却发现瞎眼乞丐的两只眼睛黑白分明，却哪里还有方才瞎眼的模样。

“你不是真瞎？”

“少废话，你到底滚不滚？不滚的话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你想怎样？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呵呵，我真是好久没碰到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了。”瞎眼乞丐冷笑着，突然间左手的拇指跟食指扣在一起，塞进嘴里用力一吹，一个嘹亮的哨音飘然而出，韩子允看着狞笑的瞎眼乞丐，不解其意。不多时，只见的从不远处零零散散的向着这里走来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的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有的怀里抱着一个痛哭的婴儿，还有一个干脆趴在一个底下装着轮子的平板车上，双手滑动着地面，一点点的向着这里滑来。

韩子允终于明白瞎眼乞丐那声口哨是何用意。看着围拢过来的几个乞丐，好汉不吃眼前亏，韩子允俯身拿起地上的木棍跟那只破碗，疯也是的向着远处跑去。

韩子允很无奈，还真是各行有各行的难处，没想到做个乞丐也这般的不易。想起那些假乞丐，韩子允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也是一个假乞丐。

韩子允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干脆脱离了主大街，找了个略微偏僻的街道，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的同行，这才安心坐了下来。

偏僻的街道上行人比较的稀少，韩子允的心里犯了愁，照此下去，该不会这一天下来一文钱都乞讨不到吧？正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终于来人了，韩子允赶忙抬起头，却发现从不远处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老人头发都白了，衣衫破旧，手里同样拿着一个破碗。

韩子允没想到来的仍然是一个同行，站起身来，苦涩的说道“老人家，这里该不会是您的地盘吧？”

老人愣怔了一下，继而莞尔笑道“小伙子，你刚才在主街上被人欺负了吧？你放心好了，这里不是我的地盘，你要是愿意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吧。只是这个地方人少，要不到多少钱的。”

看到老人走路费劲，韩子允赶忙过去搀扶住了老人，开口问道“老人家，您打算去哪里？”

老人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株大树说道“我就去那棵树底下吧，正好可以遮挡一下太阳。”

韩子允把老人扶到树底下，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主街上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不但都是些假乞丐，还这么霸道？”

老人喘息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他们都是听从一个叫朱老大的人。朱老大在这县城里还是很有些势力的，主街被他给独占了。如果你想在主街乞讨，就要每个月给他上交份子钱。”

“这也太霸道了吧，官府不管吗？”

“管？怎么管？他们都是地头蛇，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怎么管？而且朱老大势力这么大，做事狠绝，又有谁敢告？”老人叹息了一声，抬眼打量着韩子允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像是普通人。而且你手脚双全，做什么不好，怎么也会当乞丐？”

韩子允苦涩的说道“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老人家，看您岁数不小了，您不在家里颐养天年，怎么也会出来乞讨？”

老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苦涩的说道“还不是那个天杀的周扒皮。周扒皮是县里一个有名的财主，本名叫周吉山，因为最是刻薄，所以大家背地里叫他周扒皮。周扒皮在郊外有个菜园，我儿子之前就在菜园里给他干活。去年犁地的时候，不知怎的那头牛突然发疯了，我那儿子的双腿被牛蹄子给踩断了。这个周扒皮不但不赔偿医药费，甚至连我儿子半年的工钱都赖掉了。没有办法，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我那儿媳妇也跟着别人跑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年老体衰也就只能指望好心人施舍点了。”

“老人家，你难道没有去县衙告状吗？”

老人张了张嘴，突然间奋力的挣扎着站起来，疯了似的向着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