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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帝因病，已然半个多月没有上早朝了。因着近来大事频发，迫使他不得不拖病来上早朝。

早朝升起，东帝坐下殿内，百官并不能看到他的样子。久病，曾经的帝王英姿已经荡然无存。

蔡公公尖尖的声音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下官员纷纷上报自己关注的时事，到最后，楼相才缓缓走出来。

他来到殿中，沉声说道：“陛下，臣已老，无力为朝效力，请求归隐山野。”说罢，叩头于地。

东帝苍老的声音响起，“爱卿一生兢兢业业，为我东耀鞠躬尽瘁。近闻相府公子身死狱中，是朕之过。既然爱卿心意已决，朕准奏。”

清月阁内，璇玑独自一人在整理行装。忽然，窗边飞进一张纸。璇玑走进去，打开来一看，“今日酉时，北都河畔见。若是不来，相府危。东旭尧留。”

璇玑神情一敛，眼看着就要到酉时了。她换上男装便出去，出去之前总觉得心里缺少什么，她便叫桃红去告诉楼夫人她有事出去一趟。

栖梧宫内，皇后神情阴郁，一个身穿玄色衣着的中年男子跪在她身前，低头，等待她的命令。

“今晚，血洗楼相府，一个不留。”皇后狠毒地说道。

“楼哲寒，既然你有胆离开这里，那么我便不让你好过。当年，若不是薛碧凡那个女人的出现，我们也不会走到这番境地。本以为在北都，至少我们可以活着同一片天空之下，可是你现在却要走了。叫你合作助太子登基，你却拒绝。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那么本宫便杀了你。”皇后转身低声说道。

相府此时，华灯初上。难得的平静，管家连夜算好账，等明日一早便发工钱，让这些奴仆好回家，或者另谋生计。

楼相坐在楼夫人的榻前，低声说道：“碧凡啊，我们明日便回到老乡去，你还没有去过苏北吧，那里有一年四季的花开，有山青与水秀，你一定会喜欢的。”

楼夫人苍白的脸，眼眸流出泪珠点点，点着头，伸手去握住楼相的手。

璇玑一人，坐着马车来到北都河畔。下车，微微熟悉的景色，还记得那一年，她曾经和东旭尧还有南耀南初然来过这里。

夏日渐渐落下天边，霞光漫天，红光一片，却是不甚耀眼。她负手立在河畔，晚风拂来，脸庞微凉。

“璇玑，你回来了。”东旭尧在她身后唤道。璇玑一听，慢慢回过头来，看着一身锦衣的东旭尧，她平静地说道：“有事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东旭尧玩弄着手中的骰子，轻笑道：“本宫能有什么目的，你现在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本宫还能在你身上得到势力支撑么？”

璇玑转身，看着水面，没有再出声。东旭尧接着说道：“这天下之大，你还要去哪里？”

“总而不会继续在东耀。”璇玑低声说道。她又想起了楼易瑶，那个疼她爱她的易瑶哥哥，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东旭尧走到她身侧，问道：“现在回来了，还是不愿进东宫吗？”说罢，双手捏着手中的骰子。

璇玑冷笑道：“我楼璇玑何德何能，进宫？以什么身份，昔日璇玑郡主复活，还是一介民女？”

东旭尧甩袖离开，只是一句话却清晰地进入璇玑耳朵，“身份，对于本宫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楼璇玑这个人。东耀你是逃不出去了，本宫也不许你再次逃跑。”

璇玑站在原地想着他这句话，虽然他不甚了解东旭尧的为人，只是他能说出这句话，定然会布下圈套。想到这里，她立即跑去马车，上车说道：“楼叔，快回相府。”

马车飞速在官道直行，扬起灰尘连连，带着霞光，显得匆忙异常。

楼相府，此时火光冲天，一片狼藉。那火熊熊燃烧，可比这天边的红霞要红得多。可是府里却是寂静一片，没有呼救生，没有挣扎声。只有火星啪啪声，以及柱子倒地的声音。

相府外面，围着卫兵纷纷泼水灭火。附近的百姓指指点点，惋惜声一片，为清官垂泣连连。

马车急速在相府前停下，璇玑从帘外看到府中的火光。连忙跳下马车，马车未停稳，璇玑踉跄倒地，又连忙爬起来。

脸上满是悲痛与不敢置信，只见她连忙冲进相府。楼叔跳下马车在后面呼叫着，只见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

楼叔急忙冲进去，柱子在火焰乱窜中纷纷倒地。璇玑险险地躲过火柱，大声叫唤道：“爹爹，娘亲、、、”可是叫声却灭在火声之中。

璇玑跌撞地来到破烂不堪的内院，只见楼相和楼夫人双双躺在血泊之中。大火快烧到内院，迫近璇玑，璇玑一身藏青色的衣袍早已经被火焰烧过边边角角，玉面上染上了乌黑的木炭色，面容凄然。

“爹，娘、、、”璇玑悲痛地叫道。

“啪、啪、、、”大火直窜到璇玑身前，璇玑闭上眼睛。全然没有把这大火放在眼里，神情绝望，悲痛，愤恨，交织如麻。

“啊”璇玑大声沙哑地叫喊一声，那声音满是悲愤，悲愤中带着满满的恨意，恨意中又生出绝望。三千墨发，顷刻华白，那白色耀眼，那白色是万丈悬冰之下的白，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白。

一脸交错的木炭灰染脸，满头白发披散敷面。那火直窜到璇玑的衣袍，迅速燃起。

忽然，一匹红绫掠过，卷起璇玑便扶着她飞身出去。璇玑在她怀中，渐渐陷入昏迷。适时，楼叔看到一个红影带着璇玑出去，神情一惊，急忙紧跟着出去。

大火在水的入侵之下，渐渐收回苗头，慢慢平息了明黄的火焰。昔日的楼相府，此时化为一片灰烬。街头百姓纷纷掩袖扼腕叹息，过去的终会过去，未来就是明日破晓之时。

一座普通民宅里面，暮雨在房间写好了密信传给远在北耀的洛风，信中写明了东耀夺嫡暂时是太子一放领先，接下来便是楼府被灭，璇玑目前情况不定。

暮雨身穿粉色衣裙缓步走向阁楼，掀开珠帘，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闭目而眠，华美紧皱，华白的头发洒落枕头四周，耀眼触目惊心的白。暮雨神情一敛，她如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像，一夜痛失亲人，幸得主公相救，不然，她也没命站在这里。

“谁？”暮雨突然呵斥一声，便转身瞬速飞身出窗外。楼叔手握大刀，笔直地站看着看暮雨，严肃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带我家小姐来这里？”

暮雨看着他是时常保护璇玑的暗卫便放松警惕，娇声道：“这个大侠莫要误会了，若无暮雨相救，那么你家小姐还会好好躺在里面么？”说罢更是明丽地笑着。

楼叔自知这是实话，便无言地站在一旁，手中的大刀依旧没有松下来，想想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他日定当竭力回报，只是现在能不能把我家小姐送回来给我们照顾？就不敢多扰姑娘了。”

暮雨轻笑道，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砸在楼叔心底，“你们凭什么保护好她？现在太子那边的人正在寻找她，整个东都虽大，可是璇玑姑娘的藏身之处，你们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么？”

楼叔想到，当初他跟着她进民宅的时候，明明看到她是解阵法进来的，若是自己当初不是跟着她们进来，肯定是找不到入口。此时，他放松了手中的大刀，忽然想到什么又提起来，指着暮雨道：“敢问姑娘为何要救我家小姐？”

暮雨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便掩袖大笑道：“暮雨也是奉我家主公之命罢了。”说罢，走进璇玑所在的房间。

暮雨一惊，璇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独自一人站在窗棱前。一身白色中衣，满头白色长长垂下来，萧然独立。还未等暮雨回过神，谁知璇玑忽地转身。

竟然是满脸的笑，那嘴角是笑，笑得翘起，那眉眼是笑，笑得明媚，那满脸都是笑，笑得肆意，笑得狂傲，唯独没有凄凉，没有悲愤，没有一切该有的表情。

暮雨第一次见到过这样的人，心底竟然感到微微后怕。家的倾覆，红颜白发，本以为她会心如死灰，或者是有最坏的打算。果然，能被主公托付倾心倾力相护的人，自然是有她的不一般。

“是太子殿下派你来保护我的？”璇玑笑着问道，那笑没有之前的那边肆意，但是依旧带着些许狂妄。暮雨上前，恭敬地说道：“暮雨是奉主公之命，前来保护璇玑姑娘。”

璇玑转过身来到窗前，明眸看着窗外，好像看着这大千世界，东耀她是恨极了，那些杀害自己亲人的人更是恨极了，璇玑的嘴角又翘起了笑。

“母后，您为何要这般做？”太子身穿常服来到皇后跟前问道。皇后正在栖梧宫内殿品种新进贡的茶，神情满足。太子看到她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便在她身旁坐下来，柳儿连忙给他倒茶。

皇后放下茶盏，抬头看着太子说道：“那你为何知道楼璇玑未死，却不告诉本宫？”

太子神情微敛，轻声道：“我的好母后，若是您知道璇玑没有死，是不是连她也不放过？”皇后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沉声说道：“挡大业者死，一介女子算什么？”

太子骤然起身，拂袖而去。独留皇后坐在原位，忽然，皇后茫然地问站在一旁的心腹柳儿，“柳儿，你说，本宫是不是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连自己的挚爱之人都狠心杀害，是不是天理不容？”

柳儿听到后，吓得紧紧跪在地面上，张嘴劝说道：“娘娘多虑了，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为了东耀，怎么会是娘娘您的错呢？”

皇后闭目不语，挥手示意柳儿出去。静宫一人，四周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