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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中。”宋腊梅笑了，不觉沉淀多年的情感顺着眼角流淌。

“打个白条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别哭了，啊！”楚连生拍着老伴的腿安慰，想了想，忽话题一转，“你觉得楚瑜最近怎样？”

“什么意思？”

“我对这孩子不放心，总觉得她在瞒着我们什么。”

“她和夏良相处得还好啊，不吵不闹的。”

“问题就出在不吵不闹，依照她的秉性，这不正常。”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宋腊梅略作思忖，计上心来，“我得让大女婿帮忙跟上去瞅瞅，看她和夏良出去到底在做什么。”

华灯初上，顺着宽阔整洁的柏油马路延伸，直达不远处纸醉金迷的金帝广场。目的地就在眼前，夏良的使命也即将结束，作为一名傀儡男朋友，能陪着楚瑜在大街上走上百十米距离就是所有收获。“想好去哪了吗？”楚瑜最近表现得比较开通，让他自行选择丢包地点，不再沿袭电影院与网吧两处。

“你随便把我扔哪就是哪儿吧。”夏良有气无力。

“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没有没有，再说也不敢……”

“算你识趣。”楚瑜揶揄，转身朝路边一家门店走去。

夏良抬头一看头顶闪烁的霓虹灯，却是一家品牌服饰专卖店，便有些犹豫。

“你不进来？”楚瑜从玻璃门后探出半头。

“哦。”夏良硬着头皮掀开隔帘。

店里空间很大，商品琳琅满目，按照价格高低与男女系列，分成若干区域。也许是空调温度开得过低，夏良猛不丁打了个寒颤，而此时楚瑜已经在导购小姐的指引下挑拣了几件男式条纹短袖衫，一个劲的冲他招手。他刚走近，楚瑜便以他为模特，表情自然的将挑好的衣服一件件往他身上比划，并询问他颜色是否适宜等等。

“你穿上让我看看，试衣间在那边。”

“不用试，挺好的。”

“你去不去？”楚瑜面有愠色。无奈，夏良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出来，像根电线杆子般杵在她面前，因穿得太急，衣裳很多处有皱褶，她细心的帮他一一扯平了，左右看了看，好像很满意。趁楚瑜和导购小姐商量买单的时候，他再次向试衣间走去。

“就穿这件新的吧，别脱了。”楚瑜忽然回头。

夏良此前以为楚瑜在以自己为参照给她的男友买衣服，没想到收益者竟是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这衣服给我的？”

“不喜欢？那你自己挑一件。”

“不不不，不是……”夏良不知是欢喜过剩还是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支吾半晌也说不出几句要紧话，索性快走几步追上导购员，将楚瑜付账的钱抢了回来。就在旁人的惊愕中，夏良飞身换上原来的旧T裇，向导购接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推着楚瑜出门。尽管楚瑜对夏良没好感，可毕竟有些过意不去，想借此机会补偿，不曾想他反应这么激烈，可她又实在不愿欠人情下去，不想走。这一回，夏良少有的坚持起来，执意不肯要那件衣服，原因无它，就是嫌价钱太贵，虽是楚瑜付账，好像比花他自己的钱还心疼。两人当着导购的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起了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边有断码打折的旧款。”导购插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良立即向打折区走，不管衣服款式如何，首先问多少钱，最后选了件最便宜的，打折后一百零二，他还在絮叨着太贵了。楚瑜真想缝住他这张嘴，在导购的注视中，她面孔一阵阵的发烫。付钱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导购僵直的皮面中难以解释的眼神。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径直朝这边走来，闷声不响的站在楚瑜和夏良之间，如一尊雕塑。是雷城。

在雷城二十多年的青春里，生命中第一次挫败来得始料未及，仅因为原来的女同学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两字之差，天壤之别。他想过放弃，也一度萌生了不见楚瑜的念头，但她太执着，以致分手的话说不出口。可他心里终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点点的，在她的满怀期待中不露痕迹的将付出的感情收回。就像刺猬，遇到外来风险时将柔嫩藏匿，用坚韧的外壳抵御伤害。尽管对自己残忍，可他慢慢习惯了，久而久之，不管楚瑜是哭是笑，他都能用极其冷静的眼光看待，像个局外人，只外表还条件反射般保留着应有的礼貌与客套。他以为，当分手的那天到来时，自己不会伤心。就在一刻钟前，当他步行前往和楚瑜约定的金帝广场时，意外从橱窗外见到了她，还看见她身边多了一位陌生男人。她自掏腰包给这人买衣服，两人一起讨价还价，拉拉扯扯，举止亲昵，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他此前既不认识也从没听楚瑜说起过。于是，敏感的神经像疯长的草，将固有的思维彻底打破，扭曲，变成难以遏制的嫉妒与怒火喷薄而出。

“他是谁？”雷城吼，一手指着夏良。

楚瑜看见雷城意外现身，露出整齐如编贝的上排牙齿，原是想笑的，这声炸雷在她脸上留下难掩的惊悸，一时愣住。

“我问你，他是谁？”

“他是……”

还是中学时代，楚瑜和雷城就是同学，彼此知根知底。正因为了解，楚瑜对雷城时而喜怒无常时而有些偏执的性格充满顾虑，他也不似外表体现的坚强，有些话她不敢跟他说。她能感觉到他的思想已经开始违背当初的誓言，如不是自己苦苦挽留，他早就丧失了坚持的勇气。她害怕将被父母强迫相亲的经历告诉他，以致加速他逃离的脚步，却不曾想这是一根点燃彼此不信任的导火索。

“我们换个地方说好吗？”楚瑜征询，在大庭广众中做这种解释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

“为什么要换地方，你羞于启齿吗？”

“我……”楚瑜只发出半声，忽觉脸颊火辣辣的疼。雷城不由分说的打了她一耳光。顿时，莫名的酸楚透过眼眶，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人影，连脑子也空了。等她从麻木中清醒过来，只看见夏良和雷城扭打在一起，满室的衣架东零西落，昂贵的服装撒了一地。

“你们别打了，住手！”楚瑜在一边心急如焚却无济于事。

两个男人如两头闻了血腥气的狮子，只有对手，没有其它。导购小姐和几名女服务员惊慌失措，又是打电话又是尖叫。几乎是同时，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很多人，人影幢幢，在楚瑜面前交替来回，其中包括步行街的保安和穿制服的巡警，姐夫周斌亮竟也在场。除了哭泣，她已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