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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交接，韩九凤有些尴尬，慌忙收回视线。

对贤妃娘娘，她心底感激。前世若不是有贤妃娘娘助她，恐怕她早已在韩敏设下的陷阱中遍体鳞伤。

可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女人，却生出了秦染权那样的败类！

秦染权！

目光扫至那个纤瘦的身影，心脏不由得遽然收紧！她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也尝尝剖腹剜眼的滋味。

“小姐，你的脸怎么如此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衣袖被落花扯着，韩九凤用余光瞟了一眼杯中倒影，才发现自己脸色惨白，双手也冷得刺骨。

“没事。”韩九凤轻声安抚落花，此刻皇帝已然落座。

“平身。”

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大殿，透着九五之尊的威仪，众人谢过皇上，纷纷起身入座。

正中的高台上摆着一张长桌，皇帝居中上座，宠妃按品阶分别落座于皇帝的左右手边。

高台下，宴会桌整齐排列着，东西相对。

东侧为皇室亲贵女眷席位，西侧为皇子，大臣，世子，公子的席位。

与韩九凤正对着的正是秦王府世子。

此时，世子的目光幽幽寻来，韩敏含羞微微侧头。韩九凤冷笑，如此矫情，看她还能在此嚣张到几时。

案几上，珍馐野味满布，珍藏名酒醇香，宫内的摆盘也甚是讲究，一桌佳肴，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丝竹管乐声响起，舞女纷纷上场，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对面的皇子席位却始终空出一个，迟迟无人入座。

皇帝笑言：“这个老九最没正型，如此盛宴，不知又到哪里贪玩去了。”

听得皇帝问话，韩九凤心下了然，能让皇帝如此没脾气的只有九皇子秦浩辰了。

九皇子乃皇帝最为宠爱的丽妃独子，人品端正，为人和蔼，亲近下人，诗词音律样样精通，最善吹埙。宫内宫外九皇子皆声名在外。

可惜九皇子偏偏是个没有利欲心的，终日闲云野鹤。

前世，皇帝不敢把秦国交付他手，否则怎会有秦染权的机会！

该死！手指紧紧握住酒杯，指节都已微微翻白。

前世仇人就在眼前，韩九凤已在心里杀他毁他千遍万遍，可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机！她拼了全力，才将自己要冲出去咬死秦染权的冲动压下去。

秦染权，韩敏！这两个贱人，时机成熟后，她必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酒过三巡，座上众人皆有些微醺之态，歌舞看了半晌，大家也都有些乏了。

贤妃起身，在皇帝跟前施了一礼，盈盈浅笑道：“皇上，花笺已经备好，现在可要各家小姐一展文采？”

皇帝赞许的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来。”

不一刻，已有宫女捧着花笺走上大殿。

今次的七夕甚是隆重，二十八枚花笺均由金箔制成，上头簪着大朵牡丹，香味散发出来，馥郁芬芳。

跟在身后的宫女手捧各式珍宝，有东莱国进贡的上好珊瑚，珍珠碧玺手串，尚未加工的鸽子血及浮光锦若干匹。

贤妃素手一挥，捻起一枚花笺朗声说道：“各府小姐，想必都有所长。这二十八枚花笺上分别写了二十八项不同才艺，根据以往七夕惯例，无论抽中哪项都需当场表演。”斜睨着看了眼手中的花笺，“丞相府二小姐，需以牡丹为题，作一支舞。”

没想到第一个就被抽中，韩敏受宠若惊，迅速跟二姨娘对视了一眼，谢了恩来到大殿中央。

对面的亲贵世子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谁不知道相府二小姐美貌无双，五岁便可识字作诗，可谓“名动京城”。

看着她的身影，落花撇了撇嘴，“又是二小姐，凭什么好彩头都被二小姐占了去！”

杯中酒送至唇边，是上好的淮九湘，韩九凤轻抿了口，笑而不语。

音乐声起，韩敏随着鼓点翩翩起舞，腰肢纤细，步态轻盈。桃红色长裙飞舞，颜色更衬“杜丹”主题。

一曲终了，韩敏垂首行礼，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眼波流转，似有万千星辉。

各家公子目不转睛，几乎都被韩敏刚刚的舞姿吸引住。

韩敏偷眼望向贤妃，只见她正出神的看着韩九凤，眼中满是慈爱，听到管乐声断，才回过神来看向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就要抽出下一枚花笺。

拼尽全力一舞，竟然换不到贤妃娘娘一丁点的注意！银牙紧咬，韩敏缓缓施了一礼，“皇上，小女刚刚献丑了。”

“舞得不错，颇有大家风范。”皇帝赞许的点头。

“皇上，您有所不知，我姐姐的舞姿更胜我百倍。”

“哦？那还不快舞来看看？”皇帝的兴致被她挑起，转脸看着韩九凤。

世人皆知丞相府二小姐才貌双全，五岁便可识字读诗，大小姐却相貌普通资质平庸，小小年纪就不知检点，声名狼藉。

皇帝话音刚落，韩九凤便打量了对面各府世子的神态，大部分满是嘲讽，似是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眼眸一一扫过，毫无准备的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没有嘲讽，满是鼓励还有一点期待。

韩九凤理了理衣服，特意穿着他送的冰蚕丝罩衫，心里踏实了许多。施施然走向大殿正中行了一礼，举手投足，尽显大方神态。

“皇上，娘娘，敏敏已舞一曲，我若再舞，未免重复。”

皇帝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点头说道：“说得也是，你有什么更好的？”

“女眷才艺，无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甚新意。我表演一出马术如何？给皇上和娘娘助助酒兴。”

“好！备马。”皇帝眼睛一亮，已命内监去准备。

韩九凤颔首退下更衣，临了眼角扫了眼对面的夜轩寒，他正盯着她瞧，眼中有些期待，还有些不安。

她促狭的眨了下眼，便带着落花到了偏殿。

落花急得团团转，“那二小姐明明是故意让咱们出丑，小姐的舞姿也不差，为何要表演马术？小姐何时习过马术？哎呀，这可怎么办？”

不理落花的碎碎念，她并不担忧自己的马术，四五岁时经常跟着爹爹野游。碍于老夫人和二姨娘的耳目，他们不带下人，只父女俩偷偷出去尽享天伦，爹爹带她在马背上看遍了京郊的山山水水。

世人只道相府二小姐五岁便精通诗词歌赋，却不知她这相府嫡女五岁便已能驯服烈马，骑在马背上游天下。

前世碍着二姨娘和韩敏受老夫人宠，不曾在府内张扬，这二人想逼她在此出丑，这回就好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相府大小姐的能耐！

“更衣。”眼神坚毅。

落花张了张口，还要再劝，却被大小姐的眼神给震了回来，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天色渐晚，宫女掌灯，荧荧烛火映衬下，广未宫大殿更显金碧辉煌。

突然闻得通鼓响，四五米的挑高之上，从顶至下降落一条红色绸带。

大殿东西南北四角，四条缎带紧跟着降落，顶部系四朵水晶雕刻的莲花，荧荧烛火映衬下闪着耀眼彩光。

一抹白色身影扯着红色缎带落下，犹如九天谪仙，姿态翩翩。

手腕收紧，迅速将缎带挽了两圈，紧紧缚在腰间。

双足轻点，整个人轻盈的腾空而起，足尖迅速从四周的通鼓面上点过。白色身影在场内回旋一圈，转而落在大殿之中。

韩九凤稳稳站定，青丝在头顶挽成一个简单的髻，一身白色骑装，干净利落，英气勃勃。

皇帝眼前一亮，“你当真可以驭马？”

“当真，请皇上命题。”

这个八岁女娃一脸稚嫩，眼中却满是笃定。有意思，皇帝的兴致被挑了起来，转头对贤妃说道：“将朕赐给老七的汗血宝马备好。”

“那汗血宝马性情顽劣，尚没有人能驯服，臣妾恐怕……”贤妃望了一眼韩九凤，满脸担忧，斟酌着道：“皇上不是已经备好了一匹？今日七夕，也不必跟一个女娃娃较真儿，那汗血宝马还是算了吧？”

“不碍事。”皇帝兴致颇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举向韩九凤，“朕有一匹好马，原本准备赐给老七，如果你能驯服，这马就是你的了。”

老七？七皇子秦染权！

真是冤家路窄！胃里翻滚作呕，凌厉的眼风忽地扫过去，秦染权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扎进手心，半晌听得“啪”地一声脆响，三截光亮的指甲齐根折断。

“好。”拼命压下将秦染权千刀万剐的念头，她长出了一口气，将衣襟捋平，又转眼看向秦世子，他恰巧也望着她。

唇角牵起一个微笑，这个七夕之赌，她赢定了。

殿外一声长嘶，想是那汗血宝马已被牵了上来，韩九凤快步冲向殿外，一手揪住马鬃，踩住脚踏一个飞身，整个人已然坐在了马背上。

那马全身赤色，马蹄得得，不停的喘着粗气。一个异物上了背，马又是一声长嘶，两个前蹄高高抬起，脖子和后背用力甩动。

马背上的白影摇摇欲坠，看台上夜轩寒眉头紧锁，手臂绷紧，手中的银箸被掰出了微微的弧度。

那汗血宝马他也有耳闻，乃是前日龟兹国来使刚刚进贡的。

此马高近丈，可日行千里，髯至膝，尾委地，可谓“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性格刚烈极难驯服。一有不慎，从马背上跌落，被马蹄踏上，必然致人重伤。

又是一声长嘶，马头狂甩，韩九凤一个不注意，缰绳脱手而出，这马更肆无忌惮的驮着韩九凤拔蹄狂奔，又跳又纵。

许是摆脱不了她，那马更加狂躁，大力甩尾。

“嗯……”鬃毛重重的打在她脸上，一阵天昏地暗，抓着马鬃的手不禁松开了，韩九凤整个上半身腾空而起，眼看着就要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