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阅文学

韩九凤回头，落花正满脸委屈的盯着她，“大小姐，是飞絮推了我，我才……”

抬手止住落花，她心里已经有数。

前世她在相府并不受宠，韩敏的地位一直高她一头。虽然重生一世，因为在府内地位的变化，还是有些事情在她的意料之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九凤并不忙乱，镇定道：“二姨娘说该怎么罚？”

云淡风轻的一句，把二姨娘和韩敏都问得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跟前站着的这个女子，让她们捉摸不透。

“这样恶毒的丫头，必然要实施家法，将她的手筋脚筋跳断，让她以后再不敢兴风作浪。”

“小姐，救命！”

二姨娘话音未落，落花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一张小脸丝毫血色都没有，只死死抓住韩九凤的裙摆小声念道：“小姐，救我。”

“二姨娘好主意，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真是心狠手辣，主意竟然都打到她身边的人身上来了！

“何事？”

她一把拽过落花，“唰”地将落花的袖子捋上去，露出半截手臂。

光洁的手臂上红肿了一片，冒出大大小小的水泡。

“说话要拿出证据。二姨娘说落花故意害人，所谓的证人只有这几名，还都是二姨娘的贴身侍女，这证据，不可信。”

韩九凤举了举落花被烫伤的手臂，瞳孔遽然缩紧，音调陡地升高，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听闻二姨娘竟然命人把开水浇到了落花身上，害她烫伤。如果按二姨娘的说法，你不是也应该接受家法，挑断手筋脚筋？”

二姨娘一脸讶异，嘴巴大张着，眼睛里满是惊恐。

“大小姐，你说我提供的证据不可信，你又有什么证据说这丫头身上的伤是我烫的？”

“喏，鹦鹉是不会说谎的。”

头顶的鹦鹉紧跟着说道：“二姨娘，烫……”

这鹦鹉是她这几日新得的，精灵得很，学话一顶一的快。它有个特殊本领，就是过目不忘，特别是对二姨娘院里发生的事。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韩敏忍不住出声道：“大姐姐，护犊不是这么个护法吧？你是相府嫡女，竟然让下人来谋害我？你怎能有此居心？”

一阵风吹过，韩敏趁机又咳了几声，一张小脸越发苍白了。

韩九凤步步逼近二姨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姨娘，这个道理你怎么不明白呢？”

转脸看向韩敏，今天这病弱西施劲儿装得还不错。

“谋害你还需指使下人？你未免也太看轻本小姐了。”

她语气阴森，韩敏不禁打了个寒噤。正是暑热节气，她却突然感觉脚底冒起一股凉气，直冲脑顶。

轰隆隆……

一个响雷伴着几道闪电划破长空，照在韩九凤脸上，忽明忽暗。

她抬头看了看天，“要下雨了，我就不送了。今天这事，在我这暂且作罢。”顿了顿，刀子般的目光扫过二姨娘和韩敏的脸。

“明日的成人礼，我不想扫兴。如果姨娘心里仍然不舒坦，必须挑断个谁的手筋脚筋来看看，请自便。不过……”

她停了下来，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韩敏，“如果伤及到我院里的人，我必定让那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两人灰溜溜的回到院子，雨越下越大，到卧房时，韩敏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

“阿嚏！”好冷，比这身体更冷的，怕是那贱丫头的眼神。

这么多年了，那贱蹄子一直都压在她的上头，无论吃穿用度，还是别的什么，永远都高出她一头去。

凭什么？

小的时候府里最受宠的可是她二小姐韩敏！走到哪里都是六个婢女伺候着，不是嫡女，胜似嫡女！

她韩九凤算什么？凭什么一直压在她头上？

韩敏越想越气，抓一枝花在手心，将花瓣扯个精光。

从八岁那年开始，奶奶就不那么宠她了，反而对韩九凤高看一眼。爹爹一直是个偏心眼的。

这些也就罢了，本来自己跟世子的婚约都要订下了，偏偏，她韩九凤要跟世子搞个什么赌约，因为这个赌约，世子竟然对娶自己过门的事闭口不谈！

这些都是她在从中作梗！

那贱蹄子还想方设法的去勾搭国公府的夜公子！真真儿是个下贱坯子。

“啪嗒”一声脆响，手中的花枝应声断成两截。

飞絮站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门，喏喏的说道：“二小姐，喝碗姜汤吧。”

韩敏气急败坏的扔掉残枝，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院子里的向日葵被雨吹打的变了形，四处摇摆。

二姨娘把姜汤塞到韩敏手里，又赶忙去关窗。“哎哟我的傻女儿，快喝了，驱驱风寒。”

“我哪有心思喝什么姜汤，那贱人整日踩在我头上，我都要憋闷死了！”

“韩九凤那个小贱人，在皇上面前驯服宝马，恨不能尾巴就翘上天。”二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本夫人早晚要让她知道知道，她究竟该是个什么货色！”

挑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给韩敏披上，又跟她叮嘱道：“明日就是成人礼了，女儿啊，早点休息吧。记住，明日你注定是焦点，为娘必定不会让韩九凤抢了风头。”

看着窗外被雨敲打的向日葵，二姨娘心中一下子有了计较。

第二天一早，相府上下喜气洋洋，因为今日要进行的一件大事。

“咱们相府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两个粗使丫头边擦着廊柱，边聊着天。

“对呀对呀，就是每年两位小姐的生日都没有今天这么隆重啊。”

“唉，你有没有发现，大夫人对大小姐一直怪怪的。”小丫头转头瞥了眼，见四下无人，探出头悄悄的说道。

“对对，大小姐这些年多受宠啊，愣是把二小姐的风光都盖过去了，可是大夫人对她总是淡淡的。”

“是吧？你看看二夫人对二小姐，那眼睛里除了二小姐，根本看不见旁的。”八卦心起，小丫头越说越起劲。“大小姐该不会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吧？”

“嘘，你活腻歪啦？”

“唉，就咱们俩，怕什么？反正我觉得是。”

“放肆，谁在那里嚼舌根，说这些个闲言碎语？”一声断喝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小丫头回头，正是大夫人跟前伺候的婢女，大小姐韩九凤的奶娘，梅儿。

在她身后，坐在步撵上的正是大夫人。

两个丫头慌忙扔下手中的抹布，齐齐跪倒在大夫人的步撵前。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私下议论主子可是大罪，早前有丫头因背后说了句二夫人的来历，就被她家法处置，几百板子下来，生生打残了下半身。

这次她们说得比之前过分百倍，要论家法，恐怕小命就不保了。两个丫头不住的磕头。砰砰几声，脑门已经磕出了血，石子铺就的道路上，滴落一连串的血珠。

大夫人垂眼看着他们，脸上神色不明。半晌，她挥了挥手，“罢了，今日起，你二人不必在相府洒扫了。”

“夫人……”奶娘有些顾虑。

自从大小姐每日命人亲自送药时起，夫人的身子已经较之前好了许多，脸色也日渐红润，整个人竟然好似比八年前还年轻。

可是她眉心的淡淡忧愁却始终不曾改变，奶娘知道，是因为那件事。那件一旦败露，就随时可能掉脑袋的！

如此放过这两个人，无疑给自己埋下颗定时炸弹。

“去吧。”大夫人眼眸微闭，轻轻点了点头。

绝处逢生，两个小丫头忙叩了几个头，惊慌失措的逃了出去。

恰好韩九凤收拾得当，带了人出来，便看见两道身影风一样的跑出相府大门，不远处，大夫人和奶娘望着这边，神色异常。

视线碰撞，奶娘迅速敛容，向她施了一礼。

抬手让奶娘起身，她迟疑片刻，才缓步上前。“娘亲，你可要同去？”

这个重要的日子，她很渴望母亲在身边陪伴。可是这么多年，大夫人的态度一直让她捉摸不定，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对她始终很寡淡，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大夫人看着女儿，韩九凤今日挑了一件正红色的外裳，内里是月白色抹胸流纱裙，腰间系红色缎带，妆容庄重。

亭亭玉立，出落得愈发大气。

三千青丝绾成一个飞仙髻，头顶赤金镶红玉缠丝步摇，矜重又不显张扬。

“今日是你的成人礼，女儿，你真的长大了。”大夫人语气平和，“生在官宦之家，很多事身不由己，你要学会独自面对。”

心尖一点点冰冷，这话太过理智，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今天的大夫人格外冷淡，对她连少许的关爱都没有。

“女儿知道了，娘亲放心。”

她转头看着奶娘，从袖口掏出一个粉色的小纸包，说道：“这是灵觉草的粉末，最是补气养身。一日一次，温水化开，一月服完最佳。奶娘记得冲给母亲喝。”

接过那粉色的一小包，奶娘眼中满是赞许。灵觉草长在悬崖峭壁，二十年发芽三十年开花五十年结果，极为难得。

大小姐这份孝心，世间难寻。

抬眼看着步撵上的娘亲，她始终怪怪的，一双瞳孔处于失焦状态，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不一会儿，大夫人像是回过神来，叮嘱道：“今日风大，添件罩衫再去崇圣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