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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作者:李端华发布时间:2015-08-13 17:31 3214字

周大仙转行做了心理咨询师,他挂出的牌子在显著的位置上注着爱情专家。我感觉他更像是江湖骗子。曾小白曾经对我说周大仙的那张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是托了关系花钱买的。周大仙除了可以化解那些受心理疾病煎熬的年轻人的心理问题,还会看风水,平日里留着几撇胡须,穿一双大撒布鞋,那派头还真有点儿大师的味道。

当初周大仙还做过律师,但那一年走背字,连输了几场官司,他开始搬家了。隐居两年后,突然转行做起心理咨询。周大仙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显然现在年轻人的心理变得极其脆弱,各种心理问题不断滋生发展。心理咨询在中国还算是比较新兴的行业,周大仙认准了这一行的巨大潜力。曾小白当老板失败后走投无路时给周大仙当过一阵子助理。周大仙那时刚离完婚,正内耗得厉害,自然不会放过曾小白,在周大仙眼里,曾小白那脆嫩劲儿,咬一口能流出水来。曾经,曾小白怀抱远大人生理想与抱负,但与现实相比,心情无比惆怅。曾小白咬着牙,恨不得在脑门和脖子以下的部位粘上铁皮通上电流。她在面对周大仙时,脑细胞特别活跃,各种奇特的想象特别丰富,尽是些打打杀杀和怎样致使周大仙丧命或残废的血腥场景,一幕幕的妙招,不断伸出手指头装模作样地掐算着。

“别紧张嘛,坐会儿。”周大仙说,然后不怀好意地凑上来和曾小白坐在一起,“哦,小白,在公司里还习惯吗?哈哈。来我公司有段时间了,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把你心里的想法跟我说一说?”

曾小白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那人想干什么。这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曾小白走背字,没办法,看在周大仙开给她还算丰厚的薪水上咬牙切齿地忍着。谁知道周大仙见曾小白没有反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曾小白最后还是在周大仙那里干不下去,撤了。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周大仙公司开得是风生水起,收了不少人,他也已经是响当当的民营企业家了。

曾小白在周大仙的诊室外足足等了一个钟头才轮到自己。新来的助理稚气未脱,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成一条细缝。曾小白在助理的带领下走进周大仙的诊室。周大仙低着头在桌面上欣赏着什么,根本没抬头看一眼曾小白。曾小白咬牙切齿,心想:十年磨一剑呢,总有一天她会挥剑劈向对面的这头猪。片刻之后,周大仙傲慢地抬起头来扫了对面坐着的曾小白一眼。曾小白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一下双腿。周大仙突然笑起来,“这不是小白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周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几天工夫呀,就不认识人了。”曾小白的心里却在滴血,这会儿要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她才不来这种鬼地方呢。她自己都觉得纳闷,当初她可是对天发过毒誓的,绝不再进周大仙的公司,绝不再与周大仙这种人来往。

周大仙站起身绕过桌子朝曾小白走过来。曾小白立刻也站起身,本能地扯了扯衣领。周大仙哈哈大笑,道:“小白,晚上有个酒会,你有时间吗?”却闭口不问曾小白来找他的原因。曾小白转了两圈眼珠子也没想明白周大仙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周大仙一眼看出曾小白的顾虑来,道:“业务部缺一名副主任,我看你挺合适的。”

曾小白在周大仙办公室内坐了十分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出来时,幼稚的小助理走上前来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曾小白白了她一眼,心里一阵锤子擂似的,不由得又是一阵人生感慨。我等在外面,只见她莫名其妙地说:“得革命,不能坐吃山空,坐吃等死。”我不得要领,吃惊地看着她。

似乎曾小白的话音未落就去周大仙的公司报到去了。我对曾小白的决定大惑不解,她究竟在玩什么障眼法?我说:“曾小白,你这是要玩出人命来的。”曾小白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一脚踏进去,铁门咣的一声关住她模糊的背影。我开始胡思乱想,我甚至感觉这铁门隔着阴阳两世,我不甘心,扒在铁窗上拼命伸出一只手喊:“你别刚离狼窝又入虎口啊,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何必要遭人暗算受尽凌辱?你真想死,我陪你一起去,你等等我!”我眼前仿佛浮现出曾小白手脚戴上镣铐从我面前走过,赶赴黄泉的样子。

我醒了,斜靠在沙发上,嘴边湿漉漉一片。

曾小白像一棵树立在我面前道:“楚文学,你这口水流得气吞山河呀!”

我诧异地看着一脸威武的曾小白,到任何时候她在面对我时都像是端坐堂上的七品芝麻官。我惊问:“曾小白,你没去周大仙的公司?”

曾小白突然咯咯笑起来,“早就下班了。”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我真替她感到悲哀,“你是不是看上周大仙了?”

曾小白还真就来气了,用脚一边踢我一边说:“楚文学,你这秦朝来的叛徒,咋没让车轧死?”

曾小白的嘴够毒的,我一直都搞不懂我凭什么就成秦朝的叛徒了。我怕她的话真应验了,我真让车给报废了。我说不过她,灰溜溜地逃了。

米若蕾曾经对我说过,她说曾小白喜欢我。怎么可能?曾小白也一副对天发毒誓的样儿说:“绝无可能。”一副谁也不服谁的神态。米若蕾说真没见过我和曾小白这样的,见面就掐。

我是被冤枉的,我可不想跟曾小白掐,太弱智了。每回都是她找的我。

米若蕾说:“总有一天你们会为那句话付出代价的。”

什么话,我早忘了。我说:“呸。”

曾小白也说:“呸。”

怨恨归怨恨,我没必要得罪曾小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是想坐下来好好劝劝她,尽早改邪归正。

我是这么来开解曾小白的,我说:“曾小白,男多女少,你就可怜可怜天下苍生吧,别再作践这么好一个女儿身了。天底下的女人个个要都像你,非得集体守寡不可。”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希望她能早日回头。

“破天荒头一回,你也知道怜香惜玉了?”曾小白白了我一眼,没拿我的痛心疾首当回事儿。

我也急了,一出口就道:“呸,你还配是香和玉吗?”

曾小白有点儿懵,怔怔地看着我。可能是我的话过重,伤着她了吧。说一个还未成家立业的大姑娘跟“香”和“玉”无关,确实挺伤人的。

“没事了。没事了。”我想安慰一下曾小白。

“什么没事了!”曾小白两眼雾中带火。

“曾小白,你没事儿吧?”我有点儿懵。

大概是刚才过于气愤,说话有点儿急,被眼泪呛着了。这会儿曾小白不吭声了。

我审时度势道:“周大仙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看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曾小白没反驳我,毕竟这事儿还悬着呢,她也是走投无路。好一会儿之后,她突然一副无比深沉的神情对我说:“我妈正逼婚呢。”

“哦,是吗?”我突然想乐,就为这些,她那张小脸都快憋青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其实这事我已经听米若蕾说过了,我想气气她。

曾小白睥睨了我一眼,“是不是我越落难你越开心啊,有你这样的吗?我妈就为占个有利地形,甘愿把我给卖了,连她的亲生闺女也敢利用,什么世道啊!”她的气焰见风就涨。

“你妈又把你卖给谁了?”

曾小白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楚文学,你还算是个男人不?”

我怯懦地看着曾小白,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于我,而且这件事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不等曾小白进一步张口,我抢着说:“你别那么看着我,这种事,我帮不了你。”

“我如今是内忧外患,被逼上绝路了。”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千万别……”

曾小白变换着脸上的表情,最后用悲伤定格,“你想哪儿去了。”

虚惊一场。曾小白这辈子最欣赏和最喜欢的男人是某某国有企业的总裁,这是米若蕾亲口告诉我的。为此,她大学没毕业就想出各种花招,走后门托关系要进那家国企上班。在历经千难万阻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到了那家企业实习。可一年的实习,除了在开员工大会上见过那位德高望重的总裁大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这梦做得太大了,也不现实,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这一生要走一条伟大而不平凡的道路。

曾小白能掐会算的,但她能掐出她妈的这一劫吗?她妈——嘿嘿,我觉得这种人就得有一个克星惩治一下她。也许是我低估了曾小白,我再见到她时,她正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窝在沙发里读着。曾小白说多学点儿兵法防身。我忍不住笑,她道:“楚文学,别把嘴笑歪了。”

我说:“曾小白,你先把周大仙研究了,想着怎么成为他的漏网之鱼吧。”

曾小白盯着我看,突发奇想道:“楚文学,做我闺密吧。”

她真能想,我一个纯爷们儿做她什么闺密,有辱我的人格。她真正的闺密是顾思语。顾思语是有男朋友的人,没有时间来陪曾小白了。曾小白打起我的主意来。呸,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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