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洪浩发布时间：2015-08-13 17:36 1973字
子服等得累了，便又在石头上躺了下来。他微睁双眼睃着，忽而又见那女子的半边脸从墙头上露出。她大睁着眼睛，像是惊讶子服怎么还不离开。子服刚想叫住她，她头一缩，不见了。
日头偏西时，子服再次看见有女子在墙头偷窥。过了片刻，大门终于打开，一个老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子服看去，只见老婆婆鬓发斑白，牙齿稀疏，貌似残菊，形如老松，头上缠一块白练，手里拄一根拐杖。见老人看着自己走来，子服忙从石头上起身而立。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到近前，问道：
哪里来的郎君，听说早晨就来到这里，一直等到现在。你想干什么呢？还没有吃饭吧，不饿吗？
子服对她作了个揖，说，小生是前来探亲的。
老婆婆没有反应，又问是来干什么的。子服料想她可能是有些聋的，便大声重复了一遍。
老婆婆又问，贵戚姓什么？
子服便对她摆了摆手。
老婆婆张开牙齿稀疏的嘴巴笑了起来，稀奇！连姓名都不知道，探的什么亲戚！我看，郎君是个书痴吧。
子服尴尬地一笑，无从问答。
我看你还是跟我来吧。我这儿有粗茶淡饭，也有床榻，你来吃饱喝足了，然后睡下。等到明早，你回去把姓氏问明白了，再来探访……
子服听见这话，高兴得很，想到马上可以看见红衣女子了，心按捺不住地狂跳起来。他大声地谢了老婆婆，然后跟她进了院子。
进得门里，见院内白石铺路，红花夹道，石阶上落英片片，景致甚美。曲曲折折地往西走了一会儿，又进了一个小圆门。迎门几步远，是一座玲珑的假山石。环视四周，则见豆棚花架布满庭中。
子服跟随老婆婆进了屋，见屋里粉壁光明如镜，几榻闪着光泽，更是雅洁清爽得很，心里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老婆婆请子服坐，子服便谦恭地坐下了。窗子开着，海棠枝朵探了进来，让子服觉得犹如偷窥的女子。刚这样想着时，就见窗外花间人影晃动，似是有谁在窥视。子服正寻思是谁，忽听老婆婆大声叫了起来：
小荣，来客人了，快快做饭去！
窗外遂有女子应声作答。子服心想，偷窥者无疑就是这个小荣了。
老婆婆坐下，跟子服打听起宗阀姓氏来。子服一一作答。突然，老婆婆问：郎君的外祖莫非姓吴？
子服回答：正是。
老婆婆大吃一惊，说，如此说来，你就是我的外甥了！
子服心中大喜。
你母亲是我的妹妹呢！老婆婆感慨万端地说，这些年来，我这边因为家里贫穷，又无男儿，且住在深山颇不方便，没有走动，以至相互间失了音信……外甥都长成大人了，竟然还不认识！
子服急忙说：
如此说您就是我的姨妈了！我走时匆促，竟忘了问您的姓氏，真是惭愧！
姨妈告诉他说：
老身姓秦。
又说：老身并无生育，有个女儿，也是妾生的。后来，她母亲改嫁了，这女儿便留在我这儿养着。这孩子颇不迟钝，只是缺乏教养，整日价只知道嬉戏，不知道愁烦……一会儿，我让他来见你。
说话的当儿，丫环已将饭做好端了上来，菜肴里竟还有只子鸡。子服拿眼瞧这丫环，见正是上元节见到的那个绿衣女子。
姨妈知子服饿了一天了，催他赶快吃饭。子服也确实饿了，客气一下便吃了起来。吃完了，丫环进来收拾餐具，老婆婆对她说，去把宁姑娘叫来吧！
过了一会儿，子服听见外面似乎有笑声传来。姨妈也等得烦了，便大声呼叫道：
婴宁，你姨表哥在这儿，你怎么还不来见！
婴宁？
子服暗暗记住了这名字。
子服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近了，人似乎就在门口，却不进来，倒是又传来嗤嗤的笑声。
忽然间，子服眼前一亮，一个俏丽的红衣女子跳一样一下子进了屋，正是日盼夜想的她。然后那被唤作小荣的丫环也进来了。子服想，定是小荣从背后推了她一下。
婴宁进屋后，以袖掩口，仍然笑个不住。姨妈斥责她说，有客人在，你还咤咤叱叱的，像什么样子！
婴宁于是强忍住笑，站直了身子。子服向她作揖，姨妈便向婴宁介绍说，这是王郎，你姨的儿子。一家人却不相识，叫人知道笑煞了！
子服问，妹子今年几岁了？
姨妈没有听清，问他刚才说的什么。子服便又大声说了一遍。婴宁于是又笑了起来，笑得子服脸都红了。
姨妈见婴宁大笑不止，哭笑不得，对子服说，我说这孩子少教诲，你可看到了吧。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竟还傻乎乎得像婴儿一样！
子服说，比小生小一岁。
姨妈说，阿甥已十七岁了，是庚午年属马的么？
子服点头称是。
姨妈又问，外甥娶了谁人作妇？
子服回答说，尚未婚娶。
姨妈略一思忖，说，像外甥这般才貌双全的后生，怎么十七岁了还未聘娶？婴宁也没有婆家，我看你们非常匹配。只可惜，有内亲之嫌……
子服听到这里，注视着婴宁，眼睛一眨不眨。
这时小荣贴近婴宁，小声说：
看他那样子，目光灼灼，贼腔未改！
婴宁于是又仰面大笑起来，接着，又觉得自己这般放肆不好，便对小荣说，看看碧桃开花了没有！……说着，以袖掩口，迈着细碎的莲步出去了。到了门外，子服听到她放声大笑了起来。
姨妈也撑着拐杖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招呼小荣把被子找出来晒晒，好为来客安置床榻。又转过脸来，对子服说：
外甥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在这里住上三五日吧。待都熟悉了，再差人送你回去。如嫌幽闷，屋后还有一个小花园，可供消遣。这里也有书可读。”
子服爽声道谢，心里欢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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