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杉 东篱发布时间:2015-08-14 10:38 2228字
风景如画的西湖,游人如鲫。相比之下,烟霞山却寥落冷清,只有三两个香客一跪一拜,虔诚地爬着石阶。山上云雾缭绕,让人觉得空灵幽远,仙气飘逸。
烟霞山西面荆棘深处的一块天然崖壁上镌刻着“师复墓”三个大字。身穿破旧洋学生服的康介白毕恭毕敬地跪在崖壁前,磕了三个头。随后拿出一把破书焚烧,待书烧尽,从口袋中掏出一小铁酒壶,奠酒鞠躬。祭拜完,提着小藤箱子下了山。
坟墓主人是刘师复。
刘师复一生推崇无政府主义,认为强权违背人类互助的本性,是万恶之源,要使人类获得自由,必须废除国家和铲除一切强权。他希图通过平民大革命,推翻强权政府,建立人人自由,人人自治,没有剥削,也没有自私自利,唯有劳动与互助的无政府共产主义社会。
祭奠的书是《伏虎集》——刘师复关于无政府主义的文稿。
康介白刚刚从日本留学回国。叶郎中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通过无政府主义者刘师复的悔明社,送他到日本学习军事。
因此,康介白回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来拜祭。现在,他打算去北平工作,燕京大学胡说教授邀请他讲授无政府主义。
上海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熙熙攘攘,上演着一出出离别、团聚的大戏。康介白买了票,坐在僻静的位子等车。
“让一让,让一让!”此刻,一个标致的少爷,正提着柳条箱挤出人群,坐到长椅的另一端,理了理衣装,放下行李。
康介白无意中瞥了这位少爷一眼,此人虽面容憔悴,但其目光却如一股暖流,在他的心里莫名地泛起微微的波澜。康介白觉得少爷像一个人,一个非常熟识的人,一时间里又想不起像谁。
少爷刚坐下,一个头戴报童帽的人突然窜出,倏地拿起地上的柳条箱,跨过长椅便跑。少爷赶紧高喊抓贼,却似乎没有一点力气,眼见贼人将走出大门,急得直落泪。
康介白已是不管世事的人了,但心里涌动的暖流,却让他禁不住为这位文弱的少爷伸把手。说时迟那时快,康介白已飞身把贼人截住。贼人出拳欲击。只见康介白出手更快,一手反扭住贼人的手臂,将贼人制服在地上;另一手捡起柳条箱,扔给惊慌失措的少爷。那贼人乘机一滚,溜走了。
少爷说声谢谢,康介白还以难得的一笑。
康介白上了火车,坐在位子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铁酒壶,拧开盖仰头喝酒。目光与对坐之人相撞:巧的是,他竟是刚才那少爷!
少爷靠窗坐下,打开柳条箱拿出散发着馊味的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是我的位子!你走开。”突然,一个身着新式学生装的少女也提着一个箱子挤了过来,拿出车票往少爷眼前一挥,大喊大叫,似乎怕他不肯让出。
少爷闻言转身,看了看座号,发现自己的位子在旁边,遂连忙道歉,起身让少女坐下。
那女学生风娇水媚,长得姣美动人,她瞧了少爷一眼,见是位无比标致俊秀的少年,不觉怦然心动,羞得面生桃花。但见他目不斜视,便也板着脸坐下,倚头看窗外。
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座位上挤满了人,过道也站满了人,站的、蹲的、坐在行李上的,爬入座位下的都有。康介白和少爷早已适应这种环境,纹丝不动,但那女学生却掩面摇头,几乎要把头伸到窗外。
突然,车厢的一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整个车厢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一眼望去,只见候车室的贼人,带着七八个流氓怒气冲冲,被踏挤的乘客敢怒而不敢言,唯恐躲让不及。很快,流氓们到了面前。
一个肥头大耳,戴着粗大金项链,手摇油黑纸扇的人,似乎是流氓之首。这个大流氓五大三粗,却摇着扇、操着娘娘腔,说道:“是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欺负我的徒孙?”
贼人指着少爷说道:“他,就是他!”说着伸出鸡爪般的手,要抓少爷的衣领。
少爷看起来文弱,却不怕贼人,一手挡开他的脏手,呼地站起来,怒道:“你抢我的东西还有道理!”
女学生见有情况也站起来,为他辩理。
大流氓见还有一娇美女学生奉陪,不禁狞笑,尖声说道:“还是小公子带着小媳妇呢。”
女学生唰地满面羞红。“不干她的事!”少爷忙说道。
大流氓露出色心,挥扇直挑女学生的脸蛋,淫笑着:“小媳妇不要怕羞,跟爷们玩玩。”
少爷眼见女学生因自己受辱,不知哪来的勇气,挥拳直击大流氓的鼻子。大流氓未及防备,“哇!”地一声,鼻血涌流。他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翘起兰花指,用扇子指了指少年,示意手下:“娘希匹,把这对小情人抓走。”
众流氓听到首领发话,张牙舞爪地向少爷直扑过来,女学生吓得抓着少爷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少爷自是挺身而出,挥拳奋击,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眼看两人就要被抓去。
康介白忍无可忍,拍桌而起,把一口酒吐向当头流氓的脸上。起身一拳打倒流氓:“欺人太甚!”
贼人见又是康介白,如猴子又跳又窜,对大流氓说道:“师爷爷,打我的就是他。师爷爷快给孩儿报仇!”
大流氓见康介白是事主,尖声招呼手下:“孩儿们上,给我打死这个小赤佬!”
众流氓向康介白扑来。康介白的身手甚是了得,拳打脚踢,左截右击,三下五除二便把他们打得鼻青眼肿、叫爷喊娘。康介白尽扫恶人,又像抓鸡一般提起大流氓呼道:“还敢耍流氓!”说着挥拳要打。
大流氓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威风尽丧,黑油扇也不知丢到了何处,结结巴巴地应道:“爷爷,饶命!”
康介白放下大流氓,说道:“快滚!”
流氓们如奉圣旨,溜之大吉。
虎口脱身,少爷和女学生忙向康介白道谢,康介白只是微微一笑,又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流氓溜,火车开,乘客各回原位。
“呜——呜——呜”火车鸣叫着,冒着白烟在江北大地向北平飞驰,荒村、野树……就像逝去的记忆,不断向后奔跑。
少爷和女学生经此一闹,开始投缘地聊天。
言语间,可知少爷叫朱海石,男扮女装,离家出逃,正赴京参加旅欧勤工俭学班。女学生叫赖飞鸿,也是离家到北平求学。
康介白不禁对两个叛逆少女油生佩服。尤其是朱海石的音容,渐渐令他想起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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