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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仲豪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陶罐，说：“还好，这不是毒蛊，要不刚才你那样靠近，就被蛊惑了，是断断活不过今天晚上的。”

龙轲问：“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毒蛊？”

刀仲豪一笑，说：“我嘛，当然知道了。告诉你吧，白族人的蛊有鸡蛊、狗蛊、蛇蛊，好多种呢。蛇蛊最厉害，是要人命的，让你全身腐烂而死。不过这个嘛，肯定不是蛇蛊了，看来那女佣还不想要谁的命，她只是想控制住黄老夫人，让她听她的摆布。”

“怪不得呢，黄老夫人那样袒护着女佣，样样都听女佣的，看来已经有效果了。”龙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再往前走就没了血迹，洞的中间还有一块类似卧室的空地，那地面上铺着一张有鸳鸯图案的草垫，还有两个竹编的小枕头。枕头边凌乱地放着一顶草帽和两把草扇，那草帽秀美，上面编出了红红的荷花，这样的草帽龙轲在大理的草帽街见过。在潮湿的空气中，这里依然散发着脂粉的香气，它让人能够强烈地感觉到这里曾有女人生活过。这肯定就是女佣和花匠幽会的地方。龙轲对眼前的情景十分感慨，低声对助手说：“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开枪了，就照黄老夫人说的做。只要女佣交出宝石，我们就不为难她，让她出去求个生路。犯罪的人不一定都是恶魔，有时就是一念之差，圣经上说，人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上帝看透了人，所以上帝饶恕一切人，我们为什么不呢？”

刀仲豪点了点头，随手把手枪的保险关上。

龙轲又说：“你到洞口的外面去守侯，要注意隐蔽，我在里面，等女佣进了洞，我们两边一堵，她插翅也难逃了。”

刀仲豪就径直走出洞去。龙轲熄了手电筒坐在那块草垫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乱，那块翡翠宝石恐怕不在女佣手里，如果是他们杀死黄老先生得到了宝贝，为什么不一起逃走呢？这隐情又会出现在哪里呢？就在龙轲探长沉思时，洞的那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很轻柔，但也很坚定。

龙轲警惕起来，屏住呼吸。

那脚步声时断时续，来人显然很警惕。脚步接近龙轲的时候突然就加快加急了，好像是要直扑向龙轲。

龙轲刚想站起来，就听见“嗖”的一声，有东西直飞过来。龙轲“啊”了一声仰面倒下，他感到一股寒风从自己面前掠过，鼻腔麻麻的，他知道这是毒箭，是可以立刻叫人毙命的毒箭。他假装中箭，微微合上眼睛，甚至还呻吟了几声。一个人影朝他跑过来。那人刚到他跟前，龙轲就突然跳起，一个扫堂腿横扫过去，把那人扫倒在地。龙轲又飞起一脚踢掉那人手里的弓箭，接着连使几个擒拿动作把那人制服。

刀仲豪也正好赶到，他打开手电筒，一道雪白的光束照在那人身上，果然是女佣。灯光里她两道浓浓的卧蚕眉倒竖，眼睛发出愤怒的光芒。

龙轲说：“你不要这样看我们，我们可没有杀人越货，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们翡翠石在什么地方，我们就放了你。你说吧，说完了我们不但放了你，还允许你把花匠的尸体带走。”

听了龙轲的话，女佣越发双目怒睁，两道浓浓的卧蚕眉颤抖了几下，依然斜挑着。她好像已抱定了主意，一言不发。

龙轲说：“姑娘，你还年轻，我们一点儿也不想难为你，说吧，只要你把翡翠石的下落说出来，马上就可以走。喏，手铐我们都不给你戴。”龙轲还把腰里白亮亮的手铐在女佣眼前晃动了几下。

刀仲豪也在一旁劝女佣。

女佣这才说话：“让我坐起来。”

刀仲豪看了一眼龙轲，龙轲点了头，刀仲豪就把手松开了。

女佣问龙轲：“你先告诉我，你刚才说花匠的尸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龙轲很遗憾地点点头。

“我猜着了，我就猜着了，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天哪！我那可怜的花匠！我那可怜的男人！”

“其实黄老先生比花匠更可怜，他那么大的年龄，死得那样惨，身首异处。难道你们就下得了手？再怎么他也算有恩于你们吧？现在你就放手吧，把翡翠宝石交出来，你和老夫人各自好好地过自己的余生吧。”

“余生？哼，我就没想再活下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既没有杀黄老先生，也没有偷翡翠石，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想在老夫人离开这里前拿点儿该拿的东西，我们不是坏人……”

“黄老夫人要离开？你怎么知道的？那黄老先生是谁杀的？”

“别问了，什么也别问了，你也问不出来的。假如花匠还活着的话，也许我会告诉你，可惜你把他打死了，我恨你！我恨你！我要留给你一个永远的谜。”女佣说着若无其事地在嘴上抹了一下。

灯光下龙轲看见她的手指头是绿色的，他惊叫道：“不，不，你别，别！”他急忙去扯女佣的手，可他晚了一步。

不一会儿女佣就面色铁青，口吐白沫……

3

女佣死了，花匠死了，线索中断了，缅甸雪茄以及绿宝石似乎都要成为永远的不解之谜。面对着突然陷入山重水复的案子，龙轲也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沮丧，好长时间他的手都没有离开过下巴。他想起了司机嘴角那蔑视的一撇，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样。龙轲就是带着那种痛回到红楼的，望着孤零零的黄老夫人，龙轲说：“女佣自杀了，太突然了，很对不起，我们没能拦住她，实在对不起。”

黄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闭上眼半天没说话，待她再把眼睁开时，两行老泪缓缓地流下了，她长叹一声：“老天作孽——”

龙轲朝老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老夫人节哀。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我们只有面对。其实这案子比我预想的要复杂得多，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案子浮出水面的只是冰山一角，藏在水下的才是冰山真正面目，请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搞个水落石出，翡翠宝石也最终会出现的。”

黄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眼里充满了哀怨，她十分伤感地对龙轲说：“算了吧，不再麻烦探长了。我已经伤透了心，先生死了，翡翠石丢了，连我最相信的女佣和花匠也背叛了我，还为财送了性命。我顿悟了，宝石再好也是身外之物，你就不要再去寻那什么翡翠宝石了。我也走远点儿吧，躲开这是非之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中国，昆明，这个地方让我伤透了心。我想我还是走吧，回我的缅甸去，回我的祖国去。没了黄老先生的中国对我是陌生的。探长先生，我要走了。”

龙轲说：“作为中国的一名警官，对到现在还没找到您的翡翠宝石，我表示深深的歉意。不过我想，只要你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会让翡翠宝石完璧归赵，请你不要急着离开。”

“探长先生，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关照和帮助。我会记住你的，也会想你们的，会的，会的。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落叶归根，这几天我觉得我突然老了许多。没了先生，我就失去了一切。你们就是把翡翠宝石找回来又有什么用呢？罢罢罢，我不再想那翡翠宝石了。回吧，我的根在缅甸，我这片叶子要落到那片土地上，要落到我的父母、我的亲人身边。”黄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那种撕心裂肺又无力诉说的悲情让所有的人都心痛，更让龙轲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龙轲说：“夫人。”

“探长先生，这个案子就撤了吧，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撤案。”

龙轲说：“老夫人，真的很对不起您，不过您只要给我时间我会还给您一个公道。再说按照中国的法律，这是命案，警方已经介入，你也无法撤案了。”

“我先生的案子你们硬要办就办吧，可我是个外国人，我可以选择离开这块令我伤心的土地。”

龙轲知道，如果黄老夫人这个时候离开，案子的侦破毫无疑问就步入了绝境，他所有的工作都前功尽弃。中国警察的尊严让龙轲不愿后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夫人，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在案子没有了结之前，作为当事人，中

国警方有权利让你留在这里。”

“哦，探长先生，我忘了告诉你，我虽然是缅甸王族，可我早就加入了美国国籍，来中国的时候就办的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护照。如果你硬是不让我离开，我将拿着我的护照到美军驻昆明司令部寻求保护，那样的话，龙探长不但拦不住我，脸面也会丢尽的，你是何苦呢？”

“夫人……”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吧。”

“难道黄老先生就这样白白地惨死了？”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人死不可复生，难道还要让更多的人去死？冤冤相报何时了。”

“可罪恶一定要清算，恶人也一定要受到惩办。作为一名中国警官，严惩罪恶是我的职责！”

“探长先生，我不想为难你，希望你也别为难我。如果你要坚持继续呆在一个美国人家里的话，那么我将要控告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了。”

龙轲真想不到黄老夫人会突然改变态度，也想不到她持的是美国护照，更想不到黄老夫人到这个时候才告诉他。

龙轲当然知道美国是中国最大的盟国，也是中国抗日战争最有力的支持者。不光他开罪不起美国人，连他们的局长、市长也开罪不起美国人。可是让他就这样没有任何结果地退出，他也实在于心不甘。

龙轲还想再劝劝黄老夫人。

黄老夫人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让龙轲他们离开，她似乎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龙轲就是在无言和无奈中带着刀仲豪离开红楼的，他沮丧得差点儿没撞到红楼的门上。

出了门，刀仲豪就气愤地对龙轲说：“这不是戏弄人吗？他娘的！我们傣族可没有这样的人，说话从来是算数的，就像一块石头砸在地上。”

龙轲说：“是啊，心有不甘，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结果。”

“头儿，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在这个案子里我们一直就像无头苍蝇，嗡嗡地乱飞了许多日子，其实并不知道食物在什么地方。我身上的咒语告诉我，我们是被人家利用了，乱飞了一场。”

龙轲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说得好，我也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尤其是那个总在关键时候出现的缅甸雪茄，好像它始终在把我们往一条歧路上引，在戏弄我们。我真的不甘心！”